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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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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他时,满端一碟食物,走向客厅里,到处是人,李一梅和赵士元两人合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吕纪川正忙着照顾那位华侨小姐。独不见于凤,他无心寻座的愕站在屋中间,李一梅轻声叫他,朝楼梯口使一个眼神,然后低下头若无其事的拣起碟里一只炸馄饨往嘴里送。 才跨上楼梯,他已经听见夏琳妲脆亮的笑声,他以前听于凤提起过夏琳妲的名字,知道她是娇生惯养的阔小姐,如此而已。除了一梅,于凤没有其他推心置腹的女朋友,但她有过许多要好的女朋友,都是短暂的。女人对女人常是最不仁慈的,友谊的花开得容易,落得骤然。 范希彦走上楼梯,梯口正对着敞开的那透着亮、透着笑语的房间,夏琳妲首先看见他。 “请进,请进,于姐正要下去找你来。” 于凤对他轻浅含蓄的一笑,她坐在一张长皮沙发的中间,夏琳妲坐在她左边,雷亨瑞手里擎一杯酒站在沙发对面,桃木心的咖啡桌上摆着两只玲珑精致的高脚玻璃酒杯,里面晃荡着金色的液体。 于凤大大方方的朝琳妲挪移过去,示意希彦坐在她旁边。雷亨瑞迎上来用夸张炫耀的声音对着希彦: “来杯什么酒?其实我舅舅这间房里只有两种酒,香槟和白兰地,有事值得庆贺时,他喝香槟,有难题时他喝白兰地。”他熟悉的走到那排壁架前,打开一扇橱门,挑衅的问范希彦:“你喝那一种?” “当然喝香槟。”夏琳妲举起几上自己的酒杯,“庆祝圣诞节,庆祝于姐跟我重逢,庆祝我们大家在一起!”她的笑像散落在玻璃盘里的一串金币,响得叮叮当当的,夏琳妲果真无忧如此?有钱,有青春,有百依百顺的父母,何处不是家?何处没有快乐?夏琳妲这样特殊阶级的幸运儿,她的世界应该无忧,至少表面上。 于凤眼睛朝面前的酒杯一掠,不动声色的说: “你喝我这杯,我对香槟和白兰地都没有兴趣。” 范希彦拿起酒杯,浅啜一口,心里涌动着如醉的欣喜,欣喜里渗一丝如醉的朦胧。 饮后,大家聚在楼下那池形的客厅里,雷亨瑞提议熄灭玻璃吊灯,只有屋角圣诞树上盏盏小小的红色宫灯照耀出一片东方味的圣诞气氛。 徐教授夫妇和几个教书的同事夫妇集中在相邻的客房里,已经摆好一桌桥牌一桌麻将,各自就座。于是,偌大一间窗帘拉拢、壁炉里燃着松木的客厅,完全成为年轻一代的天下。 原先全拥挤在长沙发上并排坐的女孩子和十几个零散而局促的站在墙四周的男孩子,全自动的围着壁炉席地坐成一圈半圆,炉火熊熊的燃烧,燃亮青春的光采,顿时轻松自然的情绪渐渐流溢,佳节团聚只有靠年轻人与年轻人在一块儿的那分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冲淡这种形式化了的宴会的拘泥和陌生。 不知谁开始低哼圣诞颂歌,一应众合,从Jingle Bells,Red Nose Reindeer唱到 I'll be Home for Xmas,一群无家可归的游子终于唱出隐在心头的乡愁,李一梅偎在赵士元肩上,忘情的提议: “于凤,给我唱只中国歌?” 于凤无声的望一眼与她同坐在树下的范希彦,眼神分明在问:“唱什么呢?你说!” 范希彦正低头想,赵士元已经提出:“唱‘流水’。” 于凤没有扭捏,没有站起来,轻浅低缓的哼出那曲短短的清逸的: 门前一道清流, 夹岸两行垂柳, 风景年年依旧, 只有那流水,总是一去不回头, 流水啊,请你莫把光阴带走。 青春的飘忽化为一股遥远的思念,连带着淡淡的悒郁,落进年轻一代的心里,大家沉寂无声,没有破坏情绪的鼓掌,只静静的意犹未尽的等待于凤唱第二只歌。 范希彦悄悄的对于凤说:“唱‘我住长江头’,好不好?” 于凤一清喉咙落落大方的站起来,耶树上一盏盏的灯晕照红她双颊,她眼里亮着思念唱出: 我住长江头, 君住长江尾, 日日思君不见君, 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女高音颤声的每一个音符抖落一分深情,一分愁怨,一分思量。 此水几时休, 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 定不负相思意…… 于凤的声音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但有与生俱来的最真挚的感情,美而原始。 隔壁玩牌的人何时都围聚在客厅门口,曲终,如雷掌声中,徐教授故作惊人之笔的宣言: “老天真是不公平,”他稍停,才说: “这么个美人,又生这么美的歌喉!” “于小姐,你学声乐吧?”另一位太太问。 “赶快,给于小姐倒茶。”…… 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范希彦的心盛得满满的,分辨不出是快乐还是悲伤,只记得于凤唱到“定不负相思意”向他流盼的眼波,那眼波一盼,他心像一只杯子,倾注进满到边缘的深情,不敢动几乎不敢想,惟恐流泄一滴。 离开徐家已过子夜,临别,于凤问夏琳妲什么时候回东部去;琳妲望着雷亨瑞撒娇的说: “真不想回去,但是学校一月三号开学,我大约二号晚上飞回去。” “有空来找我。”于凤穿上范希彦为她取来的大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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