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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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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起明问:“好象您对这儿挺熟悉。有内线?” “没有。就是来的次数多了点。”“几回了?” “算这次,四次了。” 王起明心里又是一紧。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使馆里出来人给大家一人发了一张表格。人们先是三五一伙的商量,然后就分头去填。王起明和郭燕一面自己商量一面“不耻下问”,费了不小的劲才填好表格,这时人家来收表格了。 “一号,张茂!” 这是工作人员在叫名字。 “OK了,您哪!”那个瘦子应声窜了出去。大家听“张茂”这个名字觉得有趣,随着乐了一阵子。“张茂!他好干吗给他起这么个名儿?”“张茂,这名儿不错,透着老实。” 西北风还在叫唤,签证的人们都在等,都不怎么说话,心里想着同一件事。 郭燕挽起王起明的手。她有点抖,可能是冷,也可能不是。 没过几分钟,门开了。张茂瘦瘦的身材从里面闪出来。 大伙问:“怎么样?” “没戏。”张茂一脸的沮丧。 有人问:“今儿不是金丝猴吗?” “是金丝猴,”张茂回答,“金丝猴今儿也不够意思,可能是让胡子给传染上了。” 大家伙一阵低低的哄笑声。 工作人员又叫了几个人进去。人们在外头焦急不安地看着里头,探着身子,伸长脖子,好象能看出点什么。 从门里头,不时走出一两个没精打采的人们,跟让霜打了一样地发蔫。 “王起明、郭燕!” 工作人员叫了他们俩的名字。 王起明低声地问妻子:“你看,有戏吗?” 郭燕回答:“准成!” 王起明这时候明白了:女人比男从坚强。 他们走进了使馆的大门。 对于外边的人来说,他们进去不过廿分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进去了整整一辈子。 张茂对旁人说:“这俩是最没戏的。两口子一下都想办成,有这么美的事吗?美国梦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呀,是不是?” 可是他的话产时刚落,使馆门开了,王起明和郭燕相拥着,脸颊上闪着泪花,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茂走上前去:“签啦?” 王起明一个劲儿地点头。 张茂“哎呀”一声,不尽的遗憾:“今儿这事,可真邪门了,嘿!” 王起明低声问妻子:“给咱们签了?” 妻子说:“签了。” “真的签了?” “真的签了。” 王起明不顾一切地拥抱住郭燕,深深地吻她。 “哟,这还没到美国呢,都美国派啦!”张茂在一旁不无忌妒地评价着。 王起明和郭燕完全不顾这些了。他们在西北风里吻了半天,然后向等签证的人们挥挥手,走了。 没走出几步,他们听到身后有掌声。两人回头一看,那个叫张茂的瘦子带头鼓掌为他们送别。 王起明想了半天,才憋一句话:“美国见!哥儿们!” 北京音乐厅的舞台上,灯光通明,听众席上座无虚席。一阵热烈的掌声之中,王起明第一个走上舞台,随后是小提琴郭燕,中提琴邓卫和二提琴小珍。 王起明向听众鞠躬后扫了一眼他们。在他的眼里,今天的听众比哪天都顺眼。他又瞥了一眼郭燕。郭燕红光满面,眼睛发亮。 “她真美,”王起有心里在想。他觉得自己象初恋一样地坠入了情网。 四个人坐稳后做了最后的音高调整。王起明向其余三位看了一眼,然后头猛地向下一点,乐曲象泉水一样地流淌了下来。 莫扎特的弦乐四重奏是他们心里熟得不能再熟的曲目。 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恰到好处,演奏得格外动人。 随着乐曲的高低起伏,郭燕的一头秀发有节奏地摆动。在王起明的眼里,那美得不能再美的秀发是莫扎特美得不能再美的四重奏的恰当注脚。 邓卫和小珍也演奏得出神入画,真是没的说了。一曲终了,观众们掌声象夏日打在屋顶的雨点。 返场的小曲子也很叫好。听众们沉浸在乐曲中,不断地有节奏的鼓掌。王起明他们四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掌声经久不息。可是他们四个人却迅速地钻进边幕,一个劲地朝舞台监督摆手。不大一会儿,他们就把音乐厅里的掌声抛在了耳际后面。 “你们俩先回家。我去西单买点熟菜。”邓卫大踏步地走,抡着琴盒,皮鞋在冰凉凉的柏油路上响亮地敲着。“小珍,你回家把那瓶茅台拿来!” “别拿茅台了,”王起明拦住了邓卫,“又不是第一次聚会了。” “当然不是第一次了,”邓卫说,“可是最后一次了!” 一句话,说得四个人都站在了寒风凛冽的大街上,互相看着对方,说不出来的滋味。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小珍先是缓过劲来:“邓卫从来也不会说人话。什么叫最后一次呀,《最后的晚餐》?” 王起明淡然一笑:“也没什么。可不就是最后一次吗?” “甭管是不是最后一次,”郭燕说,吃好了最要紧!” “对!”邓卫响应。 “你们快去快来!”王起明叮嘱着邓卫和小珍,“我们先回家备菜啦!” 四重奏旋即在音乐厅门前的一片夜色中解体。 “最后的晚餐”很有光彩。不大的圆桌上摆着几样菜,粉肠、炸花生米、豆腐干、凉拌白菜心,大菜是红烧鸡、清蒸鱼和炒虾仁。邓卫和小珍拿来的茅台酒堂尔皇之地放在圆桌中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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