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和弟(1)_华严

一

　　§一

　　弟：哥，相隔十年，我做过多少盼望和你重聚的梦，梦醒了，便忍不住自己流眼泪。

　　兄：十年来，我是个天涯浪子，一切的一切，真是一言难尽。

　　弟：今晚，你我又能这样两张床左右并列，我转过脸去可以看到你，你回头来可以看到我，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快乐？

　　兄：看到你，小智雨，我的确也十分快乐。

　　弟：小智雨？哥，你还管我叫小智雨？我已经不小了，你走的那年我十一岁，现在的我已经二十一啦。

　　兄：唔，你是个大人了，我走的时候你站着才到我胸前，现在和我差不多高。你长得英俊又神气，如果不是你常常寄照片给我，刚才机场里我可能认不得你了。

　　弟：打从小时候开始，我就希望自己长得像你，同时像你一样聪明，会读书；我想，只要我能有你一半好，我就心满意足了。

　　兄：亲爱的弟弟，我十八岁那年的那件事情发生后，你不至于还希望像我吧？我是一个那样没有运道的人呀！

　　弟：你不要这样说，哥，你那……

　　兄：这次我不顾一切的回来，一因为记挂着爸爸有病，其次是太想家，虽然……

　　弟：我说一句老实话，我不相信你把……安老伯……

　　兄：弟弟，接受谋杀两个字吧，大家都相信安则业老伯是被我谋杀了。

　　弟：我不相信，哥，你自己可别这么说，十年前我便相信你是无辜的，现在我还是这样相信。我对你的信心向来没有动摇过。

　　兄：谢谢你的信心，智雨，我自己也问心无愧，只是……

　　弟：哥，你现在学成归国……

　　兄：我没有资格说是学成归国，我只是以待罪之身回来，当年父亲替我洗刷一切，使我不必……

　　弟：哥，那时候你还没满十八岁呀。

　　兄：我不愿意拿年轻做借口，如果我谋杀了一个人，我就是只有八岁，也不能说我是无辜的。

　　弟：你是无辜的，哥，我不相信是你把安老伯病床前的氧气管给关掉了。

　　兄：我的确没有那么做，智雨，我的确没有那么做！

　　弟：我相信你，哥，我绝对相信你。你现在回来了，你必须为自己洗清这件事；我会帮你的忙的。我们把证据找出来，即使上天下海我也不推辞。哥，你可千万不要泄气。

　　兄：多谢你，智雨，多谢你这样支持我。当然，我这次回来，主要的事也包括这一件。十年来我人在国外，内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呼喊：艾星雨，你知道自己不是凶手，想办法找出证据来洗雪冤情呀！

　　弟：安家人里面例如安羽衣，她便相信你是清白的。

　　兄：她对我有信心没有用，大家知道她和我感情很好，为我遮掩是顺理成章的事。

　　弟：偏偏安羽红说了那些话，哼，她真是不应该；我很清楚，她一直暗恋着你，而你……

　　兄：得了，得了，智雨，别这么说，我不听这些了。

　　弟：你就是这不听、那不听的，我早告诉你……

　　兄：你早告诉我什么？你是个小孩子，你懂什么呢？

　　弟：我早不是小孩子，我知道安羽红暗恋着你，难道你不知道吗？

　　兄：我……

　　弟：你怎么样？你既然爱的是样样比她强的她的妹妹，羽红当然心里嫉妒，由嫉妒生恨，然后造谣生事，你说……

　　兄：智雨，我们不能说安羽红造谣生事，那天晚上我是在安老伯病房里，后来……

　　弟：你在那儿没有错，但是你并没有关掉安老伯的氧气管呀。

　　兄：我是最后一个和安老伯见面的人，多少迹象证明，除了我有机会以外，没有谁可能下那毒手。

　　弟：唉，哥，我知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再调查，因为你绝不是凶手，所以必定有另一种真相存在着。既然另有真相，相信我们早晚会追探得到。

　　兄：这也是我所相信的，也是我这些年来日夜盼望的事。只是日子隔了这么久，一切怕是更难了。

　　弟：哥，不难，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兄：智雨，你这样支持我，我……

　　弟：我不但爱你，哥，我也了解你。我很高兴我妈妈也一样了解你。你虽然不是她生的，但她视你如己出；那时她帮着爸爸想尽办法替你洗刷罪名，便是……

　　兄：爸和阿姨的出发点是为了爱我，同时不愿见艾家人家丑外扬。但他们尽了心力，却仍旧找不到另外一条线索，结果不是只能以我“未成年”，加上由医院方面承认氧气管或有故障等等说法敷衍过去？如果他们替我找出了我是清清白白的真相，我何必那时候离家出国，过着多年类似放逐的生活？

　　弟：据我妈告诉我，只因为安家某些人，以及向着安家的那些公司里的人；蓄意要和我们艾家人过不去。为了担心对你有什么不利，而且出国留学对你有好处，所以才有那样的安排。我也相信那时爸妈的决定没有错，你在国外发奋图强，如今不过二十八、九，便已有这等成就；你……

　　兄：智雨，你知道你这一番话不足安慰我，我也不认为自己已有什么成就：我一直生活在身为一个谋杀了既爱我、又一向照顾我的长辈的阴影里。这种痛苦……

　　弟：哥，你别急，你耐心等着，我们要做的事情在后头呀。

　　兄：我会等着那一天的。智雨，否则，你了解的，我是个虽生犹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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