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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可不好哩,那又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要喝咖啡我一定不吝啬,你不喝我便一个人喝……”

  “你不必慷慨,我喝了咖啡会睡不着觉。”

  “睡不着正好,我们谈天嘛。”

  “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什么话?好谈的话一生一世也讲不完,我们今天不过引出个开场白呀。”

  “这是你说的,楚先生。”

  “楚先生?!”

  “你不是楚先生是什么?”

  “唉,看在老天爷面上叫我一声雨恩吧。”

  “看在老天爷面上更叫不得,顷刻之间要大雷大雨甚至大刮风大地震了。”

  “唷,我们两个人有这么重要?!”

  “我们不重要是事实,叫你一声雨恩还是不叫也有什么重要性吗?”

  “可不是,丝毫不具重要性。既然不重要,为什么你不能叫我一声雨恩呢?”

  “好吧,楚雨恩。”

  “有!”

  “问你一句话,你今年贵庚多少了?”

  “这个吗?让我算算看,十五、十六再加十一岁,不必进一步的作加法吧?”

  “哦,难怪,你太年轻哩,所以还没有五十肩。”

  “五十肩?谁?难道你有吗?”

  “可不是,我的肩膀疼得要命,不能再拿电话听筒了。”

  “开玩笑,你说你今年一共有几岁?”

  “晚上你真的完全不管礼貌了。”

  “唉,说真的,晚上我是忘形了。”

  “这说起来也不能怪你。”

  “是呀,你应该原谅我,在这异国情调的夜晚,唱歌的人在外边越唱越起劲越抒情。现在,我还闻到窗口飘进来一阵阵特别的香气……”

  “我听不到你那边抒情的歌声,特别的气味倒是闻到了。”

  “真的吗?你说那像茉莉、像玫瑰,还是水仙花?”

  “让我仔细的闻闻看,唔,我又闻到了,是葡萄酒的气味,它不是从窗外进来的,是你说话的时候打自电话线里过来的。”

  卡布里岛玩了一天。罗马逗留了两天。最后的一天在威尼斯。一家旅馆距离圣马可广场不远的地方,白天看了附近的名胜地区,夜里坐着“扛多啦”游水城。船经狭窄的小运河拐弯抹角的行驶,一座小桥又是一座小桥,到了水面宽阔的大运河上。天上一轮明月,月的倒影和万盏明灯的倒影,巍峨的、鳞次栉比的华美宫殿的倒影……水声、游客的欢笑声、邻近船上的手风琴声和义大利歌手热情的歌声。

  “这一切一切的威尼斯之夜呀。”朱绿恒感叹的说。

  “你注意到没有?义大利人并不珍惜上天和他们祖先留给他们的金饭碗。”

  朱绿恒知道楚雨恩的意思,小运河的水混浊有臭味,有人从楼上泼下脏水,有人随处便溺,游客的船经过时也不知道回避。

  “懒则穷,穷则乱,乱则脏,义大利人是穷了。”

  “可不是,就说法国吧,”楚雨恩点点头:“巴黎的塞纳河畔,圣母院在绿荫掩映中万道金光连接天边的虹彩;院中的钟声响起,真是普天下独一无二的震撼人心的圣乐。但当你走过河边的通道,一阵阵小便的臭味,真使你痛恨居然有人如此暴殄天物。”

  邻艘“扛多啦”上的歌手唱完一曲,大家热烈的鼓掌。接着那位矮壮身材、发秃脸红的朱绿恒认为有资格在歌剧院表演的艺人摊开双手、昂起头颅、张着浑圆的嘴巴又来一曲他那音调洪亮的“我的太阳”……楚雨恩吩咐驶船的调个方向,他们的“扛多啦”离开热闹的大运河──离开两岸游客众目睽睽下的旅行队伍──向着幽静的地带来了。

  “我们刚才谈到那里了?”

  “你说巴黎的圣母院。”

  “哦,对了,我刚想说的是:巴黎是全法国最不好玩儿的地方。”

  “你这么说?多少人认为巴黎是人间天堂哩。”

  “人间天堂?天堂也许只能到圣母院去寻找,如果那里面真有天堂的话。”

  “我记得有首歌,歌词大约是这样的:‘再会吧巴黎,再会吧巴黎,我爱你,花香人丽,纸醉金迷,不忍分离……’”

  楚雨恩笑说:“花香人丽,或者花丽人香是对的,纸醉金迷也是对的,但如果说因此使人不忍分离,那些人当中一定没有你我。”

  “你不但知道自己,还知道我,嗯?”

  “我喜欢法国的西部、南部和中部近瑞士和义大利边境那些靠海靠山的地方。尤其是‘阿尔卑斯的女王’勃朗峰和香莫尼,我喜爱高山也许更胜过海滨。”

  “你认为自己是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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