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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谢谢你,老郑。”黄次莉娇羞的一声答辞。

  切了蛋糕,大家拍手。客厅里坐着,黄洛天从次莉手中接过一盘,低头尝了一口,便把蛋糕放在一旁。走离客厅,一会儿回来了,手里一串项链。直到次莉面前,项链交给了她,说道:“次莉,这一串项链,父亲和你母亲当时定情的信物。他们俩永生的盟誓:心心相印。现在你订婚了,这项链应该由你亲手佩在立山身上,愿你们心心相印。就算我对我们的父亲……”他牙关生硬,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去,大踏步离开了客厅。

  暗黑里,黄洛天独步草坪,愈入愈深,直向“内山”。昏幽,迷离。风吹过,林木摆动,枝枒摩擦,魔影幢幢。盘恶龙,绕毒蛇!张牙舞爪,蠕蠕蠢蠢。走着走着,到了筋疲力竭。回到屋里,一片寂静,穆长慈已经躺卧床中。暗绿色灯光下,她拥着锦被,柔发掩脸,眉心微蹙,隐约泪痕,黄洛天熄灭了灯,投身伏压被枕上。

  回廊上,传来低沉吉他声,王立山和黄次莉,吃吃轻笑,喁喁细语。

  “立山,教我那首《恋歌》吧。”

  “那一首?”

  “苦恋还是死恋什么的。”

  “胡说,就叫《恋歌》嘛。”

  “我说恋歌,你又问我那一首。我倒要问问你,你一生唱过几首恋歌。”

  王立山不答话,已自低唱起来:

  啊,夜色光辉,
  你如此美丽。
  爱情所依归。
  共度良宵!……

  “怎么了?往下唱呀!”

  “我把词儿忘了。”

  “该死,那就是第二节吧。”

  “好好的日子,左一个死右一个死的!”

  “奇怪,你忽然怕死起来吗?你不是说过凡人都免不了一死吗?”

  “说是那么说的,可是我现在的确不愿意死。”

  “为什么?”黄次莉显然要多听一遍好听的话。

  但是王立山不曾说,唱出《恋歌》的第二节来了:

  浮云掩月光,
  阴影不成双。
  气寒风又狂,
  吹散鸳鸯。
  相见时太短,
  离别日正长。
  我悲伤,你惆怅,
  各自彷徨。

  “唉,”次莉一声叹息:“明明是苦恋嘛,该第三节了。”

  王立山吉他拨了一段过门调,接下去唱着:

  全城甜酣静,
  万籁寂无声。
  怜彼临别星,
  黯然天空。
  晨钟频频催,
  一夜将逝尽。
  ……

  没有声音了,吉他一声怪调,黄次莉在打岔。好半晌,唔了一声埋怨道:“你说不要左一个死右一个死,这还不就是死?!记好了,你和我都不能担当那颗临别星的!”

  “怜彼临别星,”……临别星!临别星!黄洛天颤动着肩膀,颤抖着全身,吞声饮泣。“晨钟频催”,留着,留着,长慈,长慈啊!莫作临别星,消殒了你,我如何……如何度这漫长的暗夜?

  §第二十八章

  这一时刻到来了,穆长慈开始阵痛,当她将被推送入产房,见过了黄洛天、穆立强、黄次莉、王立山和王立洲。然后又是黄洛天。

  黄洛天强自压制,装出笑脸握着她那永恒在他掌中的纤手。

  “长慈,你……你一定安好的,我……我们都需要你。”

  她笑一笑,长睫听毛一交合,又开启了来:“我知道,我并不担忧,我这一生非常幸福,洛天,我已经十……十分……阵痛上来,她接不下去了,闭上了眼,暗紫色的嘴唇牵曳着。”

  两个白衣护士同情的望了黄洛天一眼,推动轮床,带走了穆长慈。

  ***

  护士的面貌在黄洛天眼中凝聚成形,她手中抱着一个婴儿,男的,一个男婴。

  黄洛天迷茫的立起身,向前直走。是的,这是他的妻子了。她躺在那儿,动也不动的,白被单盖着了面孔。他把被单掀开,在那冰冷的唇上印个长吻,再把被单盖好了。痴呆的,他向前走着,出了医院,到了街上。黑漆里,雨在下,他一步接连一步,梦游般的向前直去。

  “哥哥!哥哥!”黄次莉随后哭叫,王立山搀扶着她。

  黄洛天径自迈步走,雨水淋湿了他,机械般的步伐,嚓嚓,嚓嚓,踩在湿地上。

  “哥哥!哥哥!姊姊!姊姊啊!”

  斜雨,狂风。一阵雷鸣,一划闪电。照见了失魂落魄的黄洛天,和他身后挥泪跟随着的三个人

  “洛天!洛天!”王立洲带泪叫唤。

  ……

  故乡,枫叶荻花,丹桂飘香。太阳、月亮、星星、银河。她的猪尾辫,我的小泼妇……寂寞山道,无灯无月,昙花带雨,呜咽流泉。……风朝,雨夕,病榻时光,朝朝暮暮。……天地一隅,白色小屋。海水,潮声。日出晨,月落夜。……彩虹的弧影,那白皙纤纤的手,阳光、雨点、撒抹了明丽半空,我的白衣天使!……西瓜灯,澄红酒,含情眼,微酡颊。小白兔,金玉的盟誓。《圣母颂》,圣母圣婴。我的新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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