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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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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够不上大彻大悟,人,多么无用,多么渺小,一切都在支配你。” 他默默的,执起她的手,炉火这么炽旺,她的手还是冰冷的。 “洛天,恋情只是生命中的一个站头,名誉和前程是一生的事。” “长慈,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在想,我不能看你陷身泥沼,只剩下一个头颅。” 他揽着她,取走她手中的编针和毛线,吻进她的颈项,幽兰般女性肌香。 “答应我,别再痴人说梦了。” 她闭了眼,落入他的怀抱里。 壁炉中柴火逐渐成灰,他们偎依着,看黑暗里相继熄灭了粒粒金星,留给他们不容干扰的世界。他的脸颊擦触着她的嫩颊。细心的,俐落的,把她托抱起来。进了卧室,放她在床上。她的发,她的肩,她的背。润湿的唇和润湿的唇,微张着,黏着了。她的面孔一扭转,躲在他的肩胛旁。 他托起她的脸,鼻尖轻触她的鼻尖,一手顺着她的乌发向后掠。那一对弯弯新月的眉毛,食指轻轻地左一划,右一撇。顺着颊旁的弧形,直到线条巧妙的嘴唇。 “笑一笑,嗯?” 她依他,好看的嘴角钩了钩,长听毛闪了闪,把身子转了过去。 “长慈。” “我……我困了。” “那么好好儿睡。”他轻抚她的肩臂。 她应了一声,泪水沿着鬓旁流。 时钟分分秒秒的过着,穆长慈知道,分分秒秒的接近别离。 *** 很晚了,黄洛天坐在书房里,穆长慈还没有回来,这是她例行的探望父母,但却破例的晚,十一点钟了。 可使黄洛天担心的事太多了:她的羸弱怀孕的身体,杂乱的市区交通情形。十一点一刻,现在,十一点卅五分。不能再忍耐,他开始拨电话,电话偏偏故障。他披上一件外衣,冷扬扬的,迎风向公共电话亭跑,拨了号码,屏息凝神的等待着。 “喂,”穆立强的声音。 黄洛天略一踌躇,接着说:“老伯,我是洛天。请问,长慈回来了吗?” “哦,洛天,很久了,你受伤,我到医院看你,你神志不清什么也不知道,现在听说你完全好了,实在太好,太好了。” “谢谢你,老伯,现在快十二点了,我担心长慈,不知道她怎么样,她离开您那儿回家来了吗?” “是呀,她回家去了。” “回家啦?她什么时候离开您那儿的呢?” “七点钟不到的时候,我送她一道回去的,牛正硕特别预备了一席酒菜,迎接长慈回到家里。” “老伯……” “黄洛天,穆长慈是牛家的人,她回到牛家去,天经地义的事,你有什么意见吗?!” “你的命令,长慈听从你的命令!” “她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傻瓜,她有话要告诉你,还有一封信,我本来准备明天早上和你见面的。” “我马上来。”他说着,挂了电话。 *** 信读了,穆长慈的手笔,留请她父亲转告的话也听到了。总结的一句:穆长慈回到牛正硕身边,为了双方的好处。 “恋情只是生命中的一个站头,名誉和前程是一生的事。” 是的,这是她的话,黄洛天坐在沙发里,土塑木雕一般。 穆立强一副悠闲的神态,烟斗里挖掘一番,敲出不少乌油油的渣滓。斜着眼睛一望黄洛天,嘿,他可以自杀的,趁早自杀吧!空烟斗口中吮了吮,通顺得恰到好处,塞进烟丝,压迫得紧紧密密。微微笑着说:“牛正硕办好他和长慈的出国手续,准备日内动身先到香港,长慈要添置一些新装,还要买首饰,香港珠宝好,镶工也精致,长慈的值钱细软全部卖光了。女人身上没有首饰,和男人穿西装没有领带一样的不象话,貂皮大衣也很要紧,来到台湾十几年,我们都变成热带鱼了。”他自觉十分幽默,嘿嘿嘿连笑几声:“欧洲和美国都很冷,春寒料峭,和我们北方差不多吧,你在外国那么久,应该知道的。” 黄洛天双目如电,望着穆立强。 “唉,时候过得真快,你这么大了,眼色,模样儿,真像你的父亲。” “你应该说,你恨我,就像恨我的父亲。” “是的,我曾经恨过他,现在我老了,怀恨也需要气力的。你们的事我懒得管,就是想管,管得了谁?牛正硕曾经和我商量,我赞成他和长慈离婚,牛正硕一向行为太荒唐。我不否认,我当初插身你们中间,我不允许我的女儿也赔了你们姓黄的人,黄心如既然死去,恨生不恨死,我的仇怨也完了。” “你的仇怨完了吗?可惜你人愈老,恨愈深。你起先对付别人,现在你对付自己。穆长慈是你的女儿,你知道她无法和牛正硕生活在一起,你把她送回牛家去。你第一次拆散长慈和我为的是恨,这一次拆散我们为的是什么?!” “洛天,我年纪大了,阅历也深,做人的道理万万不容逆流。牛正硕坚持不肯离婚,他觉悟情妇只是情妇,妻子究竟是妻子。他下了决心,要接回穆长慈。如果你们不分手,他要控告你。我把实情告诉长慈,她细细一番考虑,决定回到牛家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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