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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常宁凡坐在客厅里,一手有杯酒,一手有根香烟。见了池尚云,右手的香烟熄灭了,左手的酒仰面一口气的吞了下去,把杯子放下来。

  “你坐吧,尚云。”他叹了一口气,晶莹的瞳眸彷佛涌起了一层寒雾,打量着满脸是泪的她。

  “好,我坐下来,听听看你现在能对我说一些什么。”池尚云说着,又左手、右手的抹了泪。

  一屁股的落坐在她经常坐着的,和他成个九十度直角的沙发上。

  常宁凡又叹了一口气:“我……我也真没想到,沈耐冰她……忽然回来了。”

  “你亲自去把她接回来的,你怕对我说老实话吗?!”池尚云大声地。

  “我不是电话里告诉你,我是要去和她办理手续的吗?但是她还是那一句话:她不肯和我离婚,而且她选择跟着我回来。我……”

  “你可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是不是?”

  “的确,我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要她一天不答应和我离婚,她也就一天是我的妻子。这话我不是早就对你说过了吗?”

  “你们结婚纪念日那一天,你和她兴高采烈地在一起。你到底……”

  “那样的场面,我总不至于哭丧着脸孔吧?你要不要再听我说一遍:她一直是我的妻子呀。”

  “你……对我的那些允诺、答应呢?”池尚云的眼泪又涔涔而下。

  “你早知道我不是自由之身。我对你的允诺是:我要试着去解除在我身上的束缚。我也试着那么做过,结果我无能为力。”

  “所以你今天要告诉我的是:你打算放弃一切了?”

  “我只好那样,不然我实在太辛苦了。你知道我本来就那么忙,如果……”

  池尚云疲乏地闭一下眼睛摇摇头:“事实上,我知道你是一个最倔强、最有力量的人。如果你打定主意那么做,没有什么事情会办不通的。金刚超人站在你面前也都没有用,别说区区一名沈耐冰!”

  常宁凡嘴角上隐现一抹微笑,但他立刻压散它。他又想说一两句话,想想也不说。茶几上又取着一根香烟。池尚云又一手抹了泪水:“这……这一次……沈耐冰带了多少财产交给你。呃?”

  “这是什么人告诉你的呢?”

  “她的财产庞大得惊人,我大姊那笔钱你也可以立刻还她了。对不对?”

  “你还有什么别的建议吗?”

  “所以我现在知道了,你一向对我只是敷衍,只是欺骗,只是……玩弄……”

  “敷衍、欺骗、玩弄?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这太难听了。对我不好听,对你自己也不好听。是不是?唔?”

  他那种神情语气都使池尚云咬牙切齿,想到早该听大姊的话,而她那时就那么愚蠢的听不入耳。现在想起来,真是后悔己晚了。

  “我……我大姊一直吩咐我离开你,她……她把我带到美国去也就是这意思。她……她以为我离开你远远的,我……我……我就会忘了你。那里知道我……我就有这么笨,我……”她全身颤抖着说不下去,双手掩面又啊呀嗬的放声痛哭了。

  “喂,喂,喂,池尚云,天下事没有这么严重的啊!”常宁凡一手拍拍池尚云的肩膀,一杯斟得满满的酒交给她:“来,这杯酒喝下去,来,”他把池尚云的双手从她脸上拉下来,那杯酒靠近她唇旁,看她边抽抽噎噎地一口的喝了下去,说:“对,对,几杯酒会使你忘了世界上不管什么事。不是吗?”

  他又斟满一杯酒靠近她唇旁,她又张开嘴巴一口吞地喝了下去。

  “其实,我告诉你,尚云,爱情……是件最没道理的东西。呃……换一句话,世界上根本就没有爱情这东西。你知道吗?”

  他又给池尚云一杯酒,然后又斟满一杯自己喝下去:“你认为你爱我,事实上那是一种幻觉。一旦时过境迁,你会把我忘得一乾二净。”

  池尚云闭着眼,接着常宁凡交给她的一迭面纸,抹了眼鼻,不声不响的歪在沙发上。

  “你年纪这么轻,长得这么漂亮,你大姊又最会照顾你。要不了多久,一大群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跟在你身边跑;那时候你遇见我,你会连正眼也不肯看我一下哩。”

  池尚云微微一笑,接着哈哈哈哈地几声。

  “我希望你高高兴兴的,池尚云,未来种种譬如明日生!”

  池尚云头一昂,双手按着沙发椅手费力地立起身来。抓着她的手提袋,身子一摇一晃的向前行。常宁凡跟在她身边,一路的直送到她的座车旁:“小心开车啊,原谅我晚上不送你了。”

  池尚云上了车,电门打开,发动了引擎,但扶着方向盘的手左扭右转的却无法把车子调回头。

  这下子看她的车子几乎冲上台阶,常宁凡连忙上前开了车门,一手把她推向右侧,自己坐在驾驶座上掌握了方向盘。

  “你管我做什么?!我是生是死你关心什么吗?”池尚云双手抱着臂膀,人歪歪的斜靠在车窗旁。

  “你死不得的,你知道吗?你如果死了,我免不了‘我虽不杀伯仁’的自责。你知道吗?”

  “你放心,我如果要死,先要秤一秤价值,为了你的缘故死,太没价值了。”

  常宁凡笑起来:“好呀,你能够这么想,我太高兴了。”

  池尚云又一手抹了抹眼睛和鼻子:“我还想问你一句话:你说世界上根本没有爱情这东西,你是说真的吗?”

  “当然说真的,你说呢?你说世上可有爱情呢?”

  “你是向来没用真心爱过谁。对不对?”

  “我也不知道呀。也许,每个人对爱情都难免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常宁凡又笑了笑,车子迅速地在斜陡又静僻的山道上往下滑驶。

  “那时候你对我说:你爱我不同你所爱过的‘一般女子’,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说呢?”

  “我真的那么说了吗?”

  “你没有那么说?!你不承认?!或者你是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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