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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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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有想出来。不过,”蔼如有意加强语气,“一定有办法。” 洪钧本想说一句:“不必勉强!”意念刚动,立生警惕:这样的说法太虚伪、太无味,多少日子积累的感情,也许就断送在这句话上了! 于是,他只能吐口气:“唉!‘最难消受美人恩’。” “你不要这么想!不要——”她没有再说下去。 不要什么?有何碍口之处?洪钧无法猜测,因而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 在明亮的月光下,她觉得他眼中所显示的要求,是那样的殷切,使她真不忍实说了。 “你也不要太存你我之见。” 这就是说,他的困难即等于她的困难。他不知道这是她安慰他的话,还是她真的有此想法。但不论如何,他觉得听她这句话,心里好过得多了。 “事情是一定做得成功的。”蔼如又回到正题上,“不过,这一阵子让捻子闹得市面萧条,只怕要等些日子。” “不要紧!”洪钧毫不思索地回答,“现在是八月,哪怕年底凑齐都来得及。” “也不致于到年底。”蔼如想一想说:“总得一个多月的功夫。” 这天是八月十三,等一个多月的功夫,也不过才九月底,尽可从容安排旅程。只是在烟台坐等,不仅一个多月宝贵的光阴,虚耗可惜而且,终日盘桓在望海阁,于人于己,诸多不便,不如先回苏州。 主意一定,随即说了出来:“这趟来我本是这么打算,第一是打听小潘的生死存亡;第二是,找潘观察商量,看他能不能帮我的忙。现在千斤重担,既然你一肩扛了去,我就不必再去找潘观察了。玩两天我就走,虽说临阵磨枪,磨一磨总比不磨好。” “嗯,嗯!”蔼如深深点头,“别的都好办,只有你入闱以后的那枝笔,别人怎么替也替不得。你早早请回去,安心用功。不过,”她幽幽地说,“身子也要紧,自己保重!”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洪钧握着她的手说。 这一双手握在一起,便不再放开;一直握到蔼如的卧室,还是并肩相携,诉不尽的别后相思。 “啊呀!”蔼如突然松开手,皱着眉说:“我倒想起一件事来了,前几天听人谈起,这一向汇兑不通,那可怎么办?” “汇兑不通?”洪钧也愣住了。 “那也是因为捻子闹的。”蔼如看一看洪钧的脸色说:“现在着急也无用。明天到银号里打听了再说。” * * * “啊!洪三爷!”大源银号的吴掌柜,还认识洪钧,很殷勤地寒暄,“是哪一天回烟台的?” “来了两三天了!”洪钧问道:“这一阵子买卖怎么样?” “不好!不好!”吴掌柜指一指店中伙计,“你老看,闲得都在拿唱本儿解闷了。” 果然,一共四个伙计,倒有三个在手里捏一本书,低着头在看。他不由得也苦笑了。 “洪三爷难得请过来,必有指教!” “我来打听一下,南边的汇兑通不通?” “要看怎么汇法?信汇没有把握,票汇可以效劳。” “哦!”洪钧问说:“此道我是外行。请问,信汇与票汇,莫非不同?” “有区别。信汇是由小号出信,汇款直接送到指定的地方;票汇是由小号出票,自己到指定的地方去提款。” “这,这不是差不多吗?” “在客户是差不多的,在小号就不同了。信汇,我们要负责,说什么时候汇到,一定要汇到;这个责任现在负不起。” “那么——”洪钧还想问票汇;话到口边,蓦然顿悟,银号出票,自己提取,迟早皆与银号无关。 “就因为捻军闹得路上不安静,信局没有把握,也许两三个月才到,岂不误了客户的用途?所以宁可暂停。”吴掌柜又问,“洪三爷可是有款子要汇到苏州?” “是的。” “那何不用票汇?关上常有人到上海,托他们带去就是。” 这句话提醒洪钧,“是,是!”他拱拱手说,“承教,承教。” “洪三爷太客气了。”吴掌柜扬手向外吩咐:“到源聚德去叫菜,有贵客在这里便饭。” 这是他拉大生意的手法。洪钧不由得心里着急,吃了人家一顿,抹抹嘴说,到九月底再来汇款,岂非笑话。 因此,他连声辞谢:“不,不!我中午有约。”说着站起身子,打算告辞。 “洪三爷的事,小号应该当差。汇税免了。请洪三爷说个数目,我好起票。” 这一下,洪钧越发着急,只能装出从容的神色推托:“数目还没有定。我先到关上问一问再说。” 这样支吾着脱了身,想起信局也办汇兑,随即绕道去打听——“信局”又称“民局”,是民间书邮往来的媒介。这一行是宁波人的专业,雄厚的资本加上长期的经营,才能建立极好的信用。如果信内附有银票或者其他贵重契据物品,可以加纳费用保险;遗失照赔,从不抵赖。由于信局与银钱业关系密切,所以亦兼办信汇。 其实,洪钧是多此一行。银号之不办信汇,就因为信局对函件的传递,以道路艰难之故,到达之期,无法预定。而洪钧是要等着这笔汇款上京的,非得及时收到不可。这样,即使信局愿意接受这笔汇款,但如不能作限期汇到的承诺,依然无济于事。 想来想去,可行之道只有照吴掌柜的建议,预托海关旧友。这倒不必亟亟,洪钧决定先回望海阁与蔼如商议以后再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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