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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为此,张永毫不迟疑地踏上前去,未语之前,先抛给乔宇一个眼色,接着便说:“乔大人,请你把钥匙拿过来,你的忠君爱国之诚,无不在圣明洞鉴之中;今日驾临,亦无非查验你守备南京的责任而已!”

  乔宇被提醒了,他的机变也很快,紧接着张永的话,“请皇上查验。”他将供在太祖神位面前的钥匙取下,恭恭敬敬地呈上御前,“臣职司南京城守,不敢片刻疏虞。”

  就亏得这一唱一和,将皇帝的气恼解消了一大半,这是个聪明不务正的皇帝,深知张永的用意,以及乔宇的顾虑,索性将计就计地喊一声:“张永!”

  “张永在!”是响亮的回答。

  “你把乔宇所掌管的钥匙,查对查对,数目是不是相符?”

  “是!”张永也煞有介事地将乔宇交来的钥匙,一个一个地数完,方始回奏:“回奏皇上,南京水陆城门十四府,现在钥匙十四枚,核数相符。”

  “好了!”皇帝霍地起身,“看轿!”

  恭送出门,跪送上轿,乔宇摸一摸里衣;二月里春寒犹劲的天气,汗出如浆。

  * * *

  “将军不必气恼!”赵之静说,“我还有一计。这一计乔宇一定想不到,可要搬得动皇上,就一定可以搬乔宇的脑袋。”

  “有这样的好计?”江彬很高兴地,“请快说。请快说。”

  “乔宇不是口口声声,负有南京守备的重任,钥匙片刻不可离吗?”

  “是的!”

  “咱们就在这上头想法子,弄一串假钥匙出来。”

  “拿假的,换他的真的?”江彬问。

  “有何不可?”

  “自然可以;太可以,太好了!不过,”江彬问说:“怎样换法?”

  “这一点,将军不必挂在心上。我有三个法子,只等将军选定。”

  “好!”江彬欣然,有三个法子之多,就不怕了,“一定有一个好的。”

  “第一,买通守匙之一,教其监守自盗。”

  江彬摇摇头,迟疑地说:“这怕不行!”

  “我也知道不行,不过不能不提出来研究。好,现在说第二个,买通城守尉,在交钥匙时掉包。”

  江彬想了一下答说:“这倒容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大不了万金之赏;做了这件事,远走高飞,一生穿吃不尽,自有人肯冒险。这个城守尉不肯,还可以找另一个,总有愿意拚一拚的。然而,无用!”

  “是。”赵之静很沉着地说:“请教将军,为何无用?”

  “兵部掌管钥匙的,也许仔细看一看;看出假的,立刻换锁,岂不枉费心机?”

  赵之静点点头,这不妥之处,他当然也曾想到;只是特意提出来试一试江彬的脑筋而已。真正可行的办法是第三个。

  “第三,”他说,“要在日落以后,四更以前,真钥匙盗来,另外挂一串极其逼真的假钥匙在那里。然后,将军能够搬得动皇上,在钥匙到手以后,城门未开以前,传旨出城。那一下,就要了乔宇的脑袋了!”

  “嗯,嗯!”江彬觉得这番话有些意味了,“等我好好想一想。”

  他在想,南京城门启闭的规矩是,日落关门下锁,那是不需要钥匙的;然后,四更清匙,五更开城,天明将钥匙送回兵部衙门。如果四更请匙以前,将真匙盗到手,代以假匙;而突然传旨,皇帝出城,命兵部开锁。管钥匙的不知就里,拿着钥匙到了城门,塞不进锁孔,才会发觉钥匙是假。此时纵能以备分的副匙打开城门,但失匙之罪,已无可掩饰。乔宇把钥匙看得这么重,话说得那么硬;到那时只怕但有目瞪口呆的分儿了!

  一想到此,江彬大为快意,“好法子,好法子。不过——”他又愣住了。

  赵之静猜到了他心中的难题,“将军,你是不是担心着没有人去盗匙?”他问。

  “是啊!兵部衙门墙垣高大,门禁森严,连进去都不容易;何况还要盗取有人看守的钥匙?”

  “不要紧!我有人。”

  赵之静亦就是因为夹袋有人,才能想出这么一条计策——这个人外号“没影儿”,是个巨盗,但从不在本地作案。所以江宁、上元两县的捕快,容他在南京城内安居。赵之静跟上元县捕头冯四交好;而冯四与“没影儿”是朋友,可以辗转邀他出来帮忙。不过,给以重酬是必然的。

  “重酬当然,就怕他的手段不够高明,万一失手,怎么办?”

  “此人极讲义气,就是失手,亦决不会道出真相!”

  “那好,不妨一试。”

  * * *

  当天,这个秘密就泄露了!

  泄露秘密的是冯泽,他已经为张永在极隐秘的一次约晤中,收归门下,而仍潜伏在江彬身边,作为张永的内应。他所接到的指示是,唯有紧要大事,才需要暗通消息,此外都可不问。为的是行踪稍密,就会引起江彬的猜疑。

  冯泽也很机警,当他了解这个秘密计划以后,并不即时通知张永;因为他深知这个秘密计划的关键在“没影儿”是否肯于此勾当?到兵部衙门盗匙,倘或失败被捕,性命无论如何不保——乔宇是有权杀这种盗贼的。所以,如果“没影儿”没有把握,不敢轻于尝试,那也就不必跟张永多此一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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