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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也不能说不知道——”

  “那就是了!”燕华才说得一句,李太玄便打断了她的话,抢着表示决心,“你一定会有麻烦!我绝不能走。”

  “你不走,我就没有麻烦了吗?”

  “话不是这么说。我应该在这里跟你共患难。譬如说,有甚么事,在外头替你奔走奔走也是好的。”

  “胡扯!”燕华用从未有过的不客气的语气斥责,“你在做梦!如果我出了乱子,你还能自由吗?”

  李太玄默然。他承认她的话有理,但总觉得这样的大事,应该多想一想,再作决定。

  “男子汉,大丈夫,做事要有决断,利害关头总要提得起,放得下。你走,还有见面的时候;你不走,必不能两全。你好好想一想吧!”

  说完,燕华掉头就走——是有意如此,表示她的无所瞻顾的决绝之心,希望能帮助李太玄割断那一缕缠得紧紧的情丝。

  “慢点!”李太玄突然有了一个超脱的主意——拉住她说:“我们一起走!”

  “不行!”燕华摇摇头,“绝不行!”

  “为甚么?”

  “第一,我不能背弃公主;第二,我不能害我全家。”

  自己觉得很好的一个主意,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李太玄沮丧地低下头去。

  这一夜谈到天亮,依旧没有结果。燕华带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拖着两条沉重的腿,离家回到公主府。而到了中午,忧虑着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来捕捉李太玄的是一队兵,前后包围,不容他有任何逃走的可能。到这时候李太玄才有些着慌;不过他的脑筋还是很清楚,认为这也算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替燕华“洗刷”的机会。当然,能不能洗刷得干净,是谁也不知道的事。

  他被押解到了郊外的一座营帐,问话的是一名军官。人很和气,而且会说汉语。

  “韩燕华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妻子。”

  “你妻子是不是天天回家?你们的感情好不好?”

  李太玄答道,“我妻子每隔十天回来住三天。我们的感情很好,无话不谈。”

  “无话不谈?谈些甚么?”军官问道,“是不是谈过公主府的事?”

  “是的。”李太玄点点头,“谈过。从那件逆发案发生以后,她每次回来都痛骂那个叛逆;又说,公主也对那叛逆痛恨得不得了!”

  “是为什么?为了那叛逆行刺没有成功吗?”

  “这,”李太玄将双眼睁得很大,几乎要动怒了,“这是诬赖公主!公主怎么会指使那个叛逆去行刺?公主痛恨的是他犯上,大逆不道。”

  “喔!”军官笑笑,“你跟叛逆认不认识?”

  “认识!”李太玄答说,“他是公主府的人,我当然认识,只知道他武艺很好,人也很忠厚,竟想不到会做出那样的事。”

  军官停了一下说:“有人告你跟叛逆有牵连。这件事还要调查。案情太重,也不能放你回去,要关你起来。”

  “真是真,假是假。”李太玄表示出泰然的态度,“尽管调查好了。”

  于是,李太玄被禁闭在山坡下的一间石屋中。这间屋子本是戍守士兵的住处,设备当然很简陋。李太玄孤孤零零地被关在里面,乡思又勃然而生了。

  到晚来,笳角声凄,霜风渐紧,李太玄寂寞凄凉以外,又冷又饿。不能不向看守的士兵抗议了。

  “喂,喂,”他趴着窗上的铁栅喊,“你们不能拿我丢在这里不管!”

  看守的是个白胡子老兵,摇着手说:“你别吵!马上就有人来了。”

  他没有骗李太玄,很快地另外来了个兵,为他带来了食物和干燥的马粪。石屋正中有个地坑,可以烧起马粪取暖;同时吃光了所有的食物,李太玄不冷也不饿了,开始想念燕华。

  也不知想了多少时候?忽然从窗外投进一块石子来,石子外面包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字:“勿睡!午夜自见分晓。”

  这是谁投进来的?纸上的字又是谁写的?“午夜自见分晓”,意何所指?李太玄疑团重重,赶紧又趴在铁栅往外望,却是什么人影也看不见。

  无论如何这不会是坏事。李太玄心里在想,自己平日谦和热心,人缘很好,必是有人暗中相助。只不知是如何“分晓”?兴奋加上好奇,越发驱除了瞌睡虫,眼睁睁地望着窗外的星星,只盼望午夜早早降临。

  终于有声音了,先是轻微的脚步声,然后是开锁声,最后是推门声。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看守的老兵,另一个很年轻,正就是替他送食物和马粪来的那个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裹。

  “你不必问我的名字。”年轻的那个说,“韩燕华救过我的命,我现在要报答她。”

  李太玄有句早已想好了的话,脱口问道:“那张纸条是你写的?”

  “是的。闲话少说,你快走吧!外面有匹马,马上拴着干粮袋,喏,快穿起来!”

  解开他手上的包裹,里面是一套军服,一支令箭;这不用说,是让他扮成公干的士兵逃走。

  “时候不早了!你快换衣服。等下你上了马,一直往南走,只要辨清方向,不必择路。若有人盘问,你只说到太原有公事。”

  这太突然了,李太玄不知如何回答,自然也无动作。但那两个人却不由分说,动手来解他的衣钮为他更衣。

  “慢点!”李太玄说,“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年轻的那个告诉李太玄,一切都不用他管,只管自己逃命好了。又说救他的动机,只是为了他平日宅心仁厚,不忍见他无端卷入漩涡。他们相信他是无辜的,问官亦知道不会反叛,将来一定会判决无罪。

  “既然如此,我等辨明是非再说。”李太玄说,“如今一逃,变成畏罪了。”

  “唉!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迂腐?你让我们不好交帐!”

  “交甚么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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