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高阳 > 徐老虎与白寡妇 | 上页 下页 | |
九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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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小姐,你的话说错了,既然不是外人,照应白五嫂是应该的,你怎么说客气话!好了,我想你们心里也急;我把白五嫂去请来。” 等她一走,荷姑忽然有些打摆子的模样,牙齿在打战;金妹有些着急,先看一看窗外,赵仲华未曾走开,放了点心方始转脸问道:“荷姑姊,怎么,你病了?” “不是!”荷姑是因为初入监狱,初会突然变出来的一个关系最亲近的人,奇异的兴奋与莫名的恐惧交相震荡,才有了这样的现象。 金妹有些了解了,从她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安抚她说:“喝口热茶,把心定下来。” “嗯!”荷姑将一杯热茶捧在手里;忽然惊呼:“哎唷!我忘了一件要紧事了!” “什么?”金妹赶紧放缓了语气:“不要紧,仲华就在外面,可以叫他去办。” “不!来不及了!他也不知道放在那里?我有两样首饰要送——” “喔,”金妹抢着说,“我当是什么?补送也一样;我先替你说到就是。” 一语未毕,门前出现了一条人影;荷姑不敢相认,因为白寡妇服饰既不像狱囚,形容也不似她心目中所想的那种泼辣刚健的样子,怕是狱中的执事,不要认错了。 “表姊!” 直待金妹惊喜地喊出声来,才知道不曾认错;而她心里的感觉,也像金妹那样,又惊又喜。 “妹妹!”白寡妇执着金妹的手,眼却看着荷姑。 荷姑没有等金妹引见,便用着羞涩而亲热的声音喊道:“姊姊!” 白寡妇眼角擒着泪珠,一把抓住荷姑的手,眨着眼看了好一会才说:“真没有想到我还会有个好妹妹!我叫你二妹好了。” 这是为了避免对金妹的称呼混淆;荷姑随即答说:“我另外还有一个姊姊,从小就失散了;我叫你大姊!” “好!你就当我是你失散的那双姊姊,重新相见!”白寡妇问道:“二妹,你今年二十几岁?” “二十五。” “那我正好做你的大姊了!” “表姊,”金妹看她们认姊妹告一段落,很快插进去说:“你也不看看你的儿子?” “是啊!我的儿子。” 白寡妇将孩子抱了过来,又看又亲,不断夸赞,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条缝。 慰慈倒也跟她投缘,在金妹与荷姑逗引之下,居然很清楚地喊出一声:“妈!”这一下更使白寡妇乐不可支,将孩子紧紧搂着,身子不断摇晃,彷佛唯恐失去似地。 见此光景,荷姑与金妹当然也欣慰而感动,当视线相接时,荷姑呶一呶嘴;金妹知道,是催她把那几句门面话说出来。 “表姊,”她从容说道:“荷姑姊跟我说,她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位姊姊。拜姊妹本来有拜姊妹的规矩,如今只好从权,只要一片真心,别的都没有关系。可惜,她早预备好两样首饰要送你的,只为今天一早心急慌忙,忘记带来了。好在总还要来看你,下次带来。此刻让我先说一声。” “对,对!还要见面,下次带给我。” 白寡妇一面说,将孩子交了给金妹,一面从身上掏出一个棉包包来,打开来里面是一枚蓝宝石的戒指。这时金妹才发现,一向戴在她右手无名指的这枚戒指,已经卸了下来,自然预备送给荷姑的。 “二妹,”白寡妇将荷姑的手拉了过来,亲手替她把那枚戒指套上,“这只戒指,我戴了二十年了。以后你见了这只戒指,就跟见我的人一样。” 又说“断头话”了!荷姑鼻子发酸,无法从容答话,只能重重点一点头,答一声说:“嗯!” “喔!”金妹想起来了,将孩子又交给荷姑,然后打开携来的包袱,把金锁片交了给白寡妇,“你给慰慈的见面礼。” 【九、剿抚互用】 白寡妇将锁片挂在孩子脖子上,同时又说:“这不算!娘另外有东西给你。” 不知道她另外有什么赠与?荷姑自不便问,只谈慰慈的性情以及好些作为一个母亲值得夸耀的有关孩子的趣事。白寡妇一直含笑倾听着。 这该说些知心话了!金妹心想,自己该知趣些,便悄悄起身,往外面走,正好王大婶经过,是个极好的机会,自己拉住她,跟她闲谈,好给她们“姊妹”有个倾诉的机会。 白寡妇深知金妹用心,也确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话,要跟荷姑说。但牵涉到徐老虎,却又苦于不了解他的态度,不便深谈。不过,徐老虎的态度,当然由荷姑的为人而来。她心里在想,只要确知荷姑既贤且淑,亦就不妨力劝徐老虎娶她为正室。 打定了这个主意,便必须利用这短短的工夫,细心去了解荷姑的本性与行为。首先看孩子,慰慈生得茁壮可爱,但手臂、下巴已有两处疤痕,似乎照料不甚周到,不免有些失望,自然,她要从宽处去想,疤痕之造成,出于一种不可抗力,未必就该她负责。 最要紧的是她对徐老虎的情份,这一点在目前既没有机会当面去打听,譬如金妹,亦未见得知道她跟徐老虎之间的情形,那就只好自己旁敲侧击地去问她了。 “妹妹,”她闲闲问道,“你跟宝山认识几年了?” “是,”荷姑想了一下答说,“是我二十岁那年。” “这样说,五年了。”白寡妇问,“你觉得宝山这个人怎么样?” “我说不出。”荷姑率直答道,“他在外面做什么事都不跟我说的;我也不懂。” “那么,后来你们闹意气分手,你心里懊不懊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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