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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这话打动了嫉恶如仇的韩文的心,反过来支持林采,去劝昭君:“二姊,为了这一点,倒不妨权从。你的品貌才艺。

  原本出类拨萃,必蒙宠召。如今只希望毛延寿把你的真相画出来,并非以假为美。你亦不必介意。”

  三姊妹站在一条线上了!昭君觉得势孤不敌,而内心总以为这样做法,即令奉召承宠,究不知是自己的颜色过人,还是毛延寿笔下的功劳,因而万分不愿。只是讲理讲不通,必得另外找个理由推托。

  想一想有了主意,“大姊,”她说:“实不相瞒,我此刻除了腕上的一双镯子,别无长物,拿什么送毛延寿?”

  “原来如此,我自有道理。”

  林采未曾明说,作何道理,昭君也就不便多问。到得夜来,三姐妹又连袂来访。林采取出一个绢包,内中是四样首饰。

  “二妹,这是我们三个缓急相共的一点意思,以此作为送毛延寿的礼物,你道如何?”

  昭君感动不已。但说身无长物,原是托词,果真收受了,自己还有些首饰就再也不能穿戴了。否则,岂不为姐妹所笑,疑心她是在用手腕,将对毛延寿的贿赂,转嫁到他人头上?

  “大姊、三妹、四妹,对我这样爱护,真是感激不尽。不过,盛意实在不辜负了。”

  昭君停了一下说:“香溪上流的深山空谷中,每有幽兰,高洁之致,令人爱慕,我不自量愿以自拟。若说以行贿而得蒙宠召,实所耻为。如果毛延寿刻意求工,把我画得格外好,那就是欺骗皇上。同时对其他姊妹来说,这也好像不大公平。总之,我不能不请罪,是我太不识抬举。”说着,居然真的拜了下去。

  即令如此,也不能消释三姊妹对她的不满。“人各有志,不能相强。”林采淡淡地说:“就算是姊妹,亦不例外!”

  “大姊这话,真叫我无地自容了!”昭君满脸涨得通红,是异常惶恐的神气,“既然这样,我依从大姊跟两位妹妹的意思就是。”

  这一下,让林采觉得自己态度过分了。韩文亦有同感,便即说道:“不可以让二姊委屈!”

  “是啊!”赵美接口:“二姊本来就长得姿容绝世,就算毛延寿画得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听韩、赵二人这样说,林采就有话也只好咽回去了。

  傅婆婆办事很勤快,受了毛延寿的委托。当天就一一说到。二十四个人收了十九份礼,汇齐了亲自送到毛家,交代清楚。

  “辛苦,辛苦!”毛延寿转脸说道:“徒儿,你把名单拿来,对一对看,倒是哪五个人不卖帐?”

  等他的徒弟杨必显将名单一时,第一个就发觉昭君未曾送礼。

  “话我可替你说到了。”傅婆婆特意声明:“也劝了她了,无奈她一毛不拔,我亦不能勉强她。”

  “她敢一毛不拔?”毛延寿冷笑:“明天看我拔她的毛!”

  “那是你自己的事!毛司务,我可要告辞了。”

  这是提醒他应该分配自己该得的一份。毛延寿不敢怠慢,丢下名单,将傅婆婆打发走了,余怒依然不息。

  “别的都还罢了,只不过自觉生得丑,就笔下帮她的忙,也好不到那里去,索性省了这份礼。唯独这王昭君恶,自恃‘秭归第一美人’,一毛不拔!哼,”毛延寿咬牙切齿地说:“徒儿,你看为师的手段,不把她打入冷宫,万劫不复,我把毛字倒过来写。”

  “师父,”杨必显劝慰着说:“也许是在筹措一份重礼,时间上来不及。师父倒不宜造次行事。”

  毛延寿想了一下,深深点头,“言之有理!”他说:“明天见机行事。”

  【第四章】

  拈阄第一个拈到,画却不必第一个先画。昭君为了众目所集,不免难堪,直到近午时分,方到掖庭大厅。

  其时毛延寿刚替一个叫孟玉的画好像。本来是平庸的姿色,只为送了一份重礼,毛延寿着意描写,眼睛小了改大,眉毛粗了改细,嘴唇厚了改薄,却又配搭得十分匀称。因而连孟玉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

  “怎么样?”毛延寿指着画幅,得意地问。

  “太好了!毛司务,画得真好。”孟玉喜逐颜开,笑得眼睛咪成两条缝,“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你应该说,我是你的重生父母。”

  “重生父母?”孟玉愕然,笑容不自觉地收敛了,“这是什么话?”

  “什么话?丹青古‘画’!孟玉,我给了你一张漂亮脸蛋儿,岂不是你的重生父母?”

  “啐!”孟玉恼了,沉下脸来骂道:“狗嘴出不了象牙!真该拔你的毛。”

  毛延寿嘴皮子一向刻薄,而脸皮很厚。挨了骂,依然不以为意。抬眼一看,发现昭君,随即呼名招手,让她对面坐下。

  毛延寿双目灼灼地端详了半天,翘着大姆指说:“名不虚传,果然是罕见的国色。”

  昭君记着林采的告诫:“谦受益,满招损”,随即欠一欠身子答说:“谬奖,不敢当。”

  “当之无愧!依我看,岂仅秭归第一,真是天下第一美人。”

  “毛司务在取笑了。”

  “奉旨画像,何敢玩笑?”毛延寿突然一本正经地,“请把头抬起来些。”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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