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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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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必须得问个清楚的。“刘公!”他十分困惑地,“我细细思量了一遍——也许,人不易自知。路窄之说,还请详示!” 刘端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兄弟!”拍着他的肩说,“你人是绝顶聪明,此路毕竟走得还不多!换了别人,我让他纳闷去。是你,我教你吧!” “是!”朱文双手着地,很恭敬地说:“谨候教!” “我问你,要救令师,原有几条路?” 朱文想了想答道:“两条!” “对了,两条!”刘端极从容地分析,“一条就是现在所走的,入狱归入狱,打点归打点。还有一条,就是你所说,令师不肯去的,根本不入狱。亡命归亡命,打点归打点……” “恕我无礼!”朱文急忙插嘴问道:“如何亡命了还要打点?” “当然要打点!不能一辈子不出头,做个黑人。打点销案啊!” “啊!”朱文如梦初醒,倾心佩服,“有理,有理!” “可是到了现在,只剩下一条路了,就算令师肯听从邵哲的办法,也不能这么做了!两条路走得剩了一条路,岂非越走越窄?” 何以说是邵哲的办法行不通了呢?对了!朱文想到了,“刘公,我懂了!”他说,“有石风的关系,有周森前辈的关系,倘照邵公的办法,必致连累艾全和杨宽,在江湖上说不过去!” “着啊!孺子可教!”刘端很高兴地喝了口酒,“亡命自然是下策,但不得不以此作为最后退步。预先想得到此,便不必多事找许多牵制,今日之下,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前后因果利害关系,朱文想到这时才算明白,路真的是越走越窄了!”廷尉衙门这一关过不去,师父在那高墙囹圄之中,插翅难飞。一想到此,忧心如焚,脸色大变。 刘端看他这副神情,便又开了教训:“兄弟,你这样子就不像我道中人了!凡事须看得破闯得出。又怕又着急,算个什么?” 这话说得朱文大为羞惭。此道中人,讲究的是豪气,看得世间事无不轻而易举。生死之际,更需视如无事。必须有这样的气概和修养,才能卓然出头于游侠之中。如果遇事忧虑,踌躇不安,在旁人看来,便是胆小如鼠的明证,会遭受无可辩解的蔑视。 朱文年轻好胜,而且他亦无生不是那种委琐看不开的人,所以对于刘端的话,不但羞惭,而且不服气。于是立刻把头一扬,眉目展开地表示毫不在乎的劲头。 “这才对!”刘端又抚着他的背说,“越是不畏难,越是无难事。路是人走出来的,不要说眼前总还有条窄路好走,就是没有路,不也得自己开辟出一条路来?” 朱文深深点头。这却不是敷衍刘端,确是接受了他的鼓励。 “你也别忘了,邵哲许了你想办法,也许他还有第三条路。” 提起邵哲,朱文的兴致又来了。“刘公!”他问,“想来你对此君,必所深知。可能说些我听?” “我还不够资格对他有所深知。”这就是说,邵哲在游侠的秘密组织中,比刘端的地位高。“不过,”刘端又说,“对他的为人,我倒听说过,此君可说是个怪人,起居无节,性情孤傲,常发奇想——有时候,他的奇想,还颇管用。总之,他是战国的策士一流人物,当今之世,殊为罕见了!” “噢!”朱文略有些得意地笑道:“说他性情孤傲,倒不见得。” “那是因为你正好投了他的缘。在外闯,人缘最要紧,像我们全靠朋友,否则寸步难行。” “是!刘公的话我紧记在心里。” “是啊,我跟你说的都是好话。你人缘不错,这是你最占便宜的地方。” 正说到这里,只听笑语喧阗,一群人拥了进来,这都是同舍受此间主人招待的食客,朱文大都认识,便先迎了出去。相见之下,自然有一番亲切的问讯,等声音略略静一静,刘端大声问道:“谁陪朱文到鼎路门去一趟?” 语声刚毕,便有三个人同时应声:“我去!” 刘端看了看,指定一个叫林都的陪了去。因为他知道这一个人,林都与朱文的感情最好。 两个人一起离了旅舍,林都问明了朱文要去的地方。便领着他往南而去——长安都城是惠帝初年所造,上应星象,北城北斗形,南城南斗形,号称“八街九陌”,南北东西,方方正正,极其整齐,本无捷径可通。但八街九陌中有一百六十闾里之多,里与里之间的小巷山径,为宵禁守卫的兵卒所巡逻不及。林都对于这些情况,极其熟悉,所以能够领着朱文,东绕西转,顺利无阻地走到鼎路门。 “看见没有?”领路的人指着大街对面,一所花木蓊郁的大第宅,“那就是阳虚邸!” 阳虚邸是在望了,但可望而不可即。因为邻近武库,戒备特严,大街上不断有兵士在巡逻,不易穿越。两人商量了一会,决定用调虎离山之计,一个影绰绰地,故意做出诡秘的形迹,引得兵士追来,一个便悄悄地溜到了对街。 到了对街就不碍了。朱文往小巷一钻,顺着围墙寻到阳虚邸的便门。敞开门来,说明来意,把一囊淳于意的书简,请司阍送了进去,静候阳虚侯接见。 “你等着!”司阍通报回来,这样交代了一句。 这一等等得朱文好不耐烦,朱文便知事情不妙。但是,他没有想到阳虚侯,不愿亲自接见,代表阳虚侯接见的是谒者和陶侍医。 谒者不识朱文,陶侍医却相熟。因此延入客室,见过了礼,陶侍医开口先表示同情:“令师这场祸事,好没来由!君侯每一提起,尽日不欢!” 听见这话,朱文真有感激涕零的激动,朝上深深一拜说道:“家师何幸,托庇在君侯的荫覆之下!” 谒者和陶侍医面面相觑,都沉默着。 坏了!朱文心已半凉,硬着头皮问道:“家师所上的书简,想来君侯已经过目?” “看过了。”谒者停了一下说:“太不幸了!仓公刚愎自用,一误再误,几乎累及君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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