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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此即“渡石桥”之经过。“芝馆乌龙惊绣榻”句,三典并用,形容最妙。《搜神后记》:“在都养一狗,甚快,名曰乌龙。”以岑春煊为乌龙,言其入京之快,“芝馆”即“芝田馆”,玉溪生诗:“宓妃愁坐芝田馆,用尽陈王八斗才。”此言奕劻费尽心机拒岑入京,不想乌龙之快如此!

  “绣榻”反用韩冬郎诗意:“洞门深闭不曾开,横卧乌龙作妒媒。”乌龙本用以阻他人来惊绣榻,不道变生不测,绣榻反为乌龙所惊。当然,谓此绣榻指宓妃亦无不可。

  “桃源仙犬吠云翘”之仙犬,即是乌龙,亦指岑春煊。“云翘”谓“云翘夫人”,裴航妻云英之姊;指奕劻。《乐斋漫笔》记面劾奕劻事云:

  余对曰:“大法方能小廉。庆亲王奕劻,贪庸如此,身为元辅,何能更责他人?”太后云:“汝说奕劻贪,有何凭证?”余对曰:“纳贿之事,惟恐不密,一予一受,岂肯以凭据示人?但曾记得臣在两广总督兼粤海关任内,查得新简出使比国大臣周荣曜,系粤海关库书,侵蚀洋药项下公款二百余万两,奏参革职拿办。斯时奕劻方管外务部,周犯系伊所保,非得贿而何?”太后言:“奕劻太老实,是上人的当。”余对:“当国之人何等重要,岂可以上人之当自解?此人不去,纪纲何由整饬?”太后言:“懿亲中,多系少不更事,尚有何人,能胜此任?汝可保奏。”余对:“此乃皇太后皇上特简之员,臣何敢妄保。此次蒙皇太后皇上垂询时政,是以披肝沥胆,不敢一毫隐瞒。惟启程之时,因应奏之事极多,而牵涉奕劻关系重大,不得不入京面陈,故特冒昧前来。今在京数日,尚觉所怀未尽,又须远赴川省,臣不胜犬马恋主之情,意欲留在都中为皇太后皇上作一看家恶犬,未知上意如何?”

  太后即云:“汝言过重,我母子西巡时,若不得汝照料,恐将饿死,焉有今日?我久已将汝当亲人看待,近年汝在外间所办之事,他人办不了,故未能叫汝来京,汝当知我意。”余对曰:“臣岂不知受恩深重,内外本无分别,惟譬如种树,臣在外,系修剪枝叶,树之根本,却在政府,傥根本之土,被人挖松,枝叶纵然修好,大风一起,根本推翻,树倒枝存,有何益处?故臣谓根本重要之地,不可不留意他。”太后云:“汝所言极是,好在外边现已安靖,我亦望你在京办事,明日即可下旨,汝先下去。”

  次日遂有补授邮传部尚书之命,余既奉旨,尚未谢恩,先请见太后,面劾本部侍郎朱宝奎:“以市井驵侩,工于钻营,得办沪宁铁路,遂勾结外人,吞没巨款,因纳贿枢府,得任今职。若该员在部,臣实羞与为伍。”太后曰:“朱某既然不肖,可即予罢斥,但据何罪状以降谕旨?”余对曰:“可言系臣面参。”太后首肯,始谢恩退下。是日特旨褫宝奎职,都人士群相警告,诧为异事。

  岑春煊自谓“作一看家恶犬”,故曾诗即一再以犬相拟,此亦可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这一联诗,用“惊”、用“吠”,皆令人失笑。

  “青童”即仙童;“王母”自指慈禧。玩味诗意,似乎有人进谗。当然,此“青童”必受庆、袁指使。瞿鸿禨罢官的内幕,据我所见各种记载,以《梦蕉亭杂记》,最为翔实:

  荣文忠殁后,善化主持枢政。项城初颇结纳之,嗣因商定中日和约,善化以外务部大臣资格,先与日使交际一次,项城不悦,凡事阳推让而阴把持,善化几无发言权。迨和约告成,两方遂成水火。善化得君最专,一意孤行,适内阁官制成,力排项城援引之某某等一律退出军机。嗣以枢廷乏人,复召桂抚林赞虞中丞为助。项城暨某某等闻之哗然,思有以报复,善化恃慈恩眷优隆,复拟将首辅庆邸一并排去。两宫意尚游移,讵讹言已传到英国伦敦,官报公然载“中国政变,某邸被黜”之说。适值慈圣宴各国公使夫人于颐和园,某使夫人突以相询,慈圣愕然。

  嗣以此事仅于善化独对,曾经说过,并无他人得知,何以载在伦敦新闻纸中?必系善化有意漏泄。天颜震怒。项城探知原委,利嗾言官奏劾。善化薄有清名,言路不屑为北洋作鹰犬,一概谢绝重贿。讲官某上疏,指参善化,竟不安其位而去。

  此记瞿、袁结怨经过,为他人所未道。光绪三十二年九月,改官制后,军机处改组,铁良、徐世昌均罢值,即为翟鸿禨对袁世凯的报复。至于言路不屑为北洋鹰犬,独有某讲官上疏奏劾,此某讲官即作《崇陵传信录》的恽毓鼎。诏旨中谓“私通报馆”,则指汪康年的京报。汪为瞿鸿禨门生,通家之好,内眷时有往来。庆王将罢的消息,汪妻闻之于师母,汪康年不识轻重,遽尔揭载,以致大累师门。但此亦瞿鸿禨自取其咎,为政不可谋诸妇人,古人垂戒,自有至理。

  不过“青童”不似指恽毓鼎,或者为李莲英受庆、袁指使,告密于慈禧,谓汪康年承瞿鸿禨之指,故意泄露消息。此于事实较为近似。

  末句用李义山诗意“雨满空城蕙叶凋”。而“一夕微霜”竟凋蕙叶,言以小故去位。慈禧自失瞿鸿禨,即无人可用,在世最后一年,苦于河鱼之疾,政事颇致荒怠,瞿在不致如此。则瞿之去位,亦清祚将终的一个讯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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