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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阁网 > 高阳 > 乾隆韵事 | 上页 下页
五五


  “再有,为什么名字也那么巧,声音相同不说,形相也差不多!更其一个字画多,一个笔划少,如果倒过来,也就好了。”

  这一点常全就不明白了。不过她不敢乱问,只怔怔地望着太后。

  “唉!莫非真是老天爷安排的!可也安排得太奥妙了一点儿!”

  “皇太后,”常全终于乍着胆说,“头一个巧字儿,奴才明白;第二个可不明白了!”

  于是太后将祯字稍添笔划,即可变为字的奥妙,说与常全。这是一点就透的事,常全恍然大悟之余,不觉替太后大为担忧。

  原来常全陪侍太后十七年,对于他们母子之间,以及四阿哥——嗣皇帝及十四阿哥的家务,亦很了解。如今由于篡改遗诏的秘密一揭破,素性不笨的她,自是豁然贯通,对于四阿哥夺位的布置,及成功的关键,都有些了解了。

  “照这么说,隆大人是帮着四阿哥的?”

  “那还用说?”太后叹息,“知人知面不知心。大家为争皇位闹得天翻地覆,二阿哥几乎成了疯子,如今仍旧关在咸安宫;大阿哥更惨,围禁高墙,跟囚犯一样;十三阿哥呢——”

  太后说不下去。她对十三阿哥一直存着一份歉疚之心,因为咒魇废太子二阿哥,主谋是心地糊涂的大阿哥,其实是四阿哥玩的把戏,不知怎么居然会有十三阿哥替他顶凶,以致跟大阿哥一样围禁高墙。康熙四十八年三月,第二次大封皇子,十三阿哥竟而向隅。

  可是如今想来,却反有些恨他,如果当初不是他笃于手足之情,不多那个事,让四阿哥去受罪,哪里会有今天这种神仙都难预测的变化。

  “听说十三阿哥放出来了。”常全说,“若不是四阿哥当皇上,十三阿哥不能这么便宜。”

  “还说便宜,有什么便宜?”太后对十三阿哥毕竟还是感激远多于怨恨,所以替他抱屈地说,“围禁高墙十四年,你当那种日子是容易过的吗?”

  碰了个钉子的常全不敢响了。可是太后一肚子的抑郁,既然让她触动了,不吐不快,所以自己接着话头,仍旧谈隆科多。

  “前个几年,有人拥护八阿哥,有人觉得谁当皇上都好,就是不能不早立太子。唯有隆大人绝口不提这件事,皇上曾对我说,只有隆科多知道我的心。故而才能得宠,哪知道他比谁都阴!你想想,人心多么险恶!”

  “隆大人会跟四阿哥这么好,实在看不出来。外人尚且如此,年大人是四阿哥门下,不用说,更是站在四阿哥这面!”

  听得这一说,太后的脸色大变。像是突然想起,遗失了一样极为珍贵的东西那样,似乎愣住了。

  见此光景,常全也有些害怕,知道太后是关心十四阿哥的安危。不过,她在想,四阿哥再阴险狠毒,总还不致要害同母的弟弟吧!

  “谁?”常全发觉有人,大声喝问。

  是一名宫女来报,道是十三阿哥求见。太后不但不会拒绝,而且是乐于接见的,立刻吩咐:“快请!”

  一面说,一面迎了出去。十三阿哥胤祥已脚步匆遽地进入殿内,等抬头看时,已到了太后面前,望见她凄楚的脸色,万感丛生,禁抑不住,喊得一声:“娘!”随即扑倒在地,痛哭不止。

  原来胤祥的生母,位份甚低,是姓张还是姓章,都不甚清楚。清宫的规制,皇后以下,皇贵妃一人、贵妃二人、妃四人、嫔六人,再下来是贵人、常在、答应等各目,并无定额。不过贵人还有封号,常在、答应则概为庶妃,章氏是常在。

  康熙二十五年,章氏生子,为胤祥,行次十三,过了大约十五个月,德妃生子,即为胤祯,行次十四。这两兄弟年龄相仿,自然而然地玩在一起。德妃忠厚宽大,并不因章氏是常在便看她不起,而章氏是有心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因为出身不高,将来难免受人欺侮,而德妃位份既尊,人又忠厚,且有四阿哥这么一个已可为皇帝分劳的大儿子,所以倾心巴结,几乎无一天不到德妃所住的永和宫,为的是将来胤祥好有个照应。

  胤祥从小跟着胤祯叫德妃为“娘”。孩子无知,做母亲的知道,这是高攀,只以德妃并无嫌弃的表示,章氏亦就乐得让自己的儿子认德妃为亲娘。到了康熙三十八年,章氏一病而亡,胤祥才十四岁。德妃怜念往日的情谊,将他抚养在永和宫,与胤祯作伴,这一来恩情更深了。同时,四阿哥虽已受封为贝勒,分府在外,经常省觐母妃,与胤祥常有见面的机会。胤祥由于从小便受母亲的教导,所以对胤禛格外尊敬,“四哥,四哥”叫得极其亲热。这样四阿哥胤禛对这个异母之弟的情分也不同了。

  康熙四十七年咒魇废太子一案,胤禛便利用胤祥出面与大阿哥勾结,及至“人赃并获”,胤祥一肩担承,不提胤禛一个字。在他,一半亦是报答德妃的恩谊。十四年圈禁高墙,居然还有重新见面的一天,德妃想起前情,亦禁不住涕泗横流。

  胤祥却是越哭越厉害,什么人都劝不住。其实,前面是哀感伤心之泪,后面是痛快的发泄之泪,想到十四年不堪忍受的日子,毕竟熬出来一位太后、一位皇帝,自己的苦不算白吃,对“娘”和“四哥”,也真的报答得过了!

  因此,哭归哭,表情却大不相同。一等哭完,满脸喜气。

  “娘!大喜!”

  说着又磕头恭贺。但等他抬起头来时,蓦然一惊!因为太后脸上并无喜色,但也并非由其皇父驾崩,而生哀戚,看上去是懊恼和忧虑。

  “娘,你老人家怎么啦?”

  “常全!”太后吩咐,“你看着一点儿!”

  “是!”常全答应着,她懂太后的意思,有话要问十三阿哥,不准任何人接近谈话之处。

  于是,太后将胤祥带到偏东作起坐之处的那间屋子,喊着他的小名说:“小祥,我有话问你,你可不许跟我说半句假话!”

  “娘!”胤祥跪了下来,“儿子决不敢。”

  “我问你,四十七年十一月那件事,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一听这话,胤祥色变,想了好一会儿答说:“娘!不要逼儿子说假话。”

  这是证实了多年的猜疑,太后的脸色益发阴郁了。

  “娘!大喜的日子——”

  “什么大喜的日子!”太后发怒了,“阿玛归天了,你还说大喜!”

  胤祥胀得满脸通红,又惊又疑,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看到他那惶急的神态,太后反倒有些不忍了。

  “小祥,我再问你,你可知道你弟弟这会儿在哪里?”

  这是指胤祯,“不是在青海吗?”他说。

  “在青海干什么?”

  “阿玛派他当大将军征准噶尔。”

  “他封了郡王,你知道吗?”

  “知道。”胤祥点点头说。

  “你还知道些什么?”

  “就只知道这一些。”

  “你没有听说,阿玛决定把皇位传给你弟弟?”

  “什么?”胤祥目瞪口呆一张脸几乎扭曲了。

  太后却很平静,“大概没有人跟你说过?”她问,“隆科多不是常派人去看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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