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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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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姥半闭着眼,“嗯、嗯”地用鼻音哼了两声,是不置可否的表示。 阿娃却喜滋滋地对郑徽一笑,又点一点头,这明明是说:李姥已经答应了。 于是郑徽起身走出厅外,把贾兴找了来,告诉他今天住在这里,让杨淮和牛五留下,叫他和孙桂回去看家。然后又吩咐贾兴取两匹重绢,跟他一起回到厅里。 “阿娃!”他指着贾兴手中所捧的重绢说:“这一点不成敬意,只算我做个小东,请你叫人借一桌酒,让我请一请姥姥。” 重绢与钱通用,是开元年间有过诏令的,所以这两匹重绢,不算见面的礼物,阿娃便不肯收,“今天你是我们的贵客,没有让你破费的道理。”她说:“只不过天已经晚了,没有什么好东西请你吃,草草不恭,委屈了你。” “不!”他固执地:“叨扰已经很多了,一定得让我尽一点心意,才说得过去。” “何必如此?”李姥开了口,“日子长得很,一郎,今天你不要争了!” 在郑徽,李姥的话就是命令,他不再坚持了,使个眼色,贾兴退下,带着孙桂悄悄离去。 不一会儿,侍儿来禀报,已在西堂设席。于是郑徽在阿娃陪伴之下,进入最初到过的侧院,那里就是西堂。 西堂是李姥家最宏敞的一座厅,两面用巨大的暗红色的绣帷隔开,中间红烛高烧,陈设了一桌盛馔。这一次仍旧是李姥居上座,但是她稍微坐了一下,喝了半杯酒,便推说神思昏倦,告罪离席了。 这使得郑徽减去了许多拘束,目不转睛地看着烛光辉映下的阿娃,心底一阵阵地泛起无法形容的喜悦。 “你不要这样!”她用双手掩着脸,娇笑道:“看得人心里发慌。” “阿娃,我问你,”他温柔地拉开她的手,“你是不是想过,我一定会来找你?” “我只怕你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韦十五郎住在平康坊,一问他就知道了。” “韦十五郎怎么说我?”她凝视着他问。 “韦十五郎倒没有说你,”郑徽答道,“只是说我。” “说你即是说我。是不是?” “对了。韦十五郎说我‘法眼无虚’。” “‘法眼’?”阿娃忽然大笑。她的宫妆高髻上插着一支凤形的“金步摇”,凤嘴中衔一串珍珠;随着她的笑声,剧烈地晃动,逗引得他眼花缭乱。 那笑声是放纵的,但也是诡秘的,他在困惑之中有着更多的好奇,静等她说下去。 “你知道小珠怎么说你?”她止住笑说,“她说你生了一双贼眼。” 郑徽算是明白了她大笑的原因,回想第一次见到她时不住偷窥的情形,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小东西,说出话来倒真刻薄!”他笑着骂了句。 “你不会生气吧?”阿娃赶紧凑过来陪笑道,“孩子们说话没有分寸,别当它回事!” “怎么谈得到生气,能把你逗笑了,我只觉得高兴。”他说。 “其实小珠对你倒是很好的。从那天以后,一直就在说:‘那个人怎么还不来?’” “你呢?”郑徽欣悦地问道,“你是不是也跟小珠一样在盼望我?”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是的,你刚才说,只怕我找不到你。现在我可找到了,阿娃,”他低声问说,“找到了又怎么样呢?” “那要问你。”她看了他一眼,迅即低下头去,幽幽地说:“你想怎么样?” “我想守着你一辈子,早晨看你梳妆,晚上看你卸妆。” 阿娃微撇着嘴笑了一下,是不太相信的神气,然后又加了句:“没出息!” 郑徽颇思有所辩白,转念一想,此刻把话说得太认真,似乎交浅言深,反显得有些虚伪,便也笑笑不响了。 “你现在到底住在哪里?”她抬起头来,换了个话题。 “跟你得要说实话,住在布政坊。” “什么时候搬来?” “现在就算搬来了。” 阿娃敛眉不语,那对灵活的眸子,出现了十分沉静的神色,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很重要的事。 “阿娃,”他问,“姥姥预备把我安顿在什么地方?” 她想了一下,缓缓答说:“回头你就知道了。” 他十分关心这一层,而从她的态度中却看不出什么可以令人兴奋的地方,所以心里有些不大得劲。 “喝酒吧!”她温柔地说:“你尽管畅饮,只是不要喝醉了。” “不会的,酒入欢肠怎么样也醉不了。” 她用她的杯子,先斟了一半,喝干,然后又斟满了,双手捧着递给他。 郑徽一饮而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朗吟声中,把杯子又伸了过去,让她再次斟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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