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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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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答应着,派了个小徒弟去找;姓范的住得近,很快地来了,进门一看有两个陌生人在座,脸色就变了。 “你贵姓?”老邢问说。 “我姓范,叫桂生。” “请问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姓尤?” 这一问,桂生的神色更不对了,嗫嚅着说:“是的。有的,我们是表兄弟。” “此刻人在那里?” “三天前来过一趟,进城去了。” “城里住在甚么地方?”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老邢说道,“你说了老实话,没有你的事。” “桂生!”银楼掌柜叫着这个伙计的名字劝诫:“甚么事不是一句不知道就推得掉的。你那个表兄进城以后,大概会到甚么地方,好好跟人家说。人家公事办通了,自然不会为难你。” “这话不错。”老邢催促着说:“你仔细想一想,姓尤的会在甚么地方?” “那只有到城里城隍庙前,一个老胡的饭摊上去问。” “好!你带我们去。” 桂生不愿,嗫嚅着说:“我要做生意。” “生意不要紧!”掌柜只求息事,“你就进城去一趟好了。” “那末,我回家说一声。” “不必,不必!我替你说好了。”掌柜紧接着又跟老邢说:“请等一等。我马上就来。” 说完,转身入内;再出现时,手里捏着两个红纸包,每包二两银子,是送公差的“草鞋钱”;另外提着一吊制钱,送桂生进城另用。 * * * 进城已经天亮,赶到城隍庙前,摆饭摊的老胡,已经从菜市场上买了菜回来,正在洗剥。桂生便上前招呼,先叫一声:“老胡!”随即使个眼色。 老胡不明究竟,只因桂生不断以眼色示意,少不得先东张西望看一看;终于发现了老邢与小阿利,心里一惊,脸色也变了。 “老胡,”桂生问道:“我表兄来过没有?” 他的意思是希望老胡别说实话;但老胡比他有见识得多,自觉犯不着无端替人隐瞒甚么,当即答道:“在后街‘小红鞋’那里。” “小红鞋”是谁?桂生不知道;老邢与小阿利都明白。两人互看一眼,取得默契;小阿利翻身便走,不远就是一家茶楼,早市正热闹的时候,上楼一看,找到三个同事,微一招手,便都集中了。 “姓尤的在‘小红鞋’那里。另外有个他的亲戚,是银楼的伙计,有十之八九靠不住。我们过去看看。” 其时老邢已经迎了上来,略略商量一下,决定一面将桂生押回班房;一面到小红鞋那里去逮捕油流鬼。怕他身上带着武器,老邢在熟识的铁匠店里借了两把刀,一副铁链,带着小阿利跟另外一个同事,直奔后街。 “敲门!”老邢吩咐,“看住后门。” 于是小阿利持刀把守后门,另一个人便上前敲门;里面是娇滴滴的女人声音:“谁啊!” “来赶早场的。” “赶甚么早场?”里面答说,“你走错人家了。” “走错人家?你不是小红鞋?” 里面不答。老邢大为紧张;他猜测着小红鞋窥破来人的身分,回屋子里告诉油流鬼,设法脱逃,因而轻轻说了句:“撞门!” 于是两个人取齐了势子,一起用肩头使劲一撞;只听“哗喇”大响,一扇木门被撞开了,碰到墙壁,反弹回来,将老邢额头上打出一个大疱。 老邢顾不得疼痛,飞步入内进堂屋一看,小红鞋吓得瑟瑟发抖;她只穿一件紧身小夹袄,胸前鼓起蓬蓬的两团肉,似凉粉一般在抖动。这时小阿利亦正赶到,他在院子里便已看清楚,卧房是在窗帘深垂的东屋;所以一进去就奋勇当先,持刀直扑东屋。 屋子里很暗,小阿利怕受暗算,不敢深入;不过当门而立,擎刀在手,有恃无恐,便即大声喝道:“姓尤的滚出来!” 小红鞋惊魂略定,知道他是来抓油流鬼;而床上睡着的是她的另一个恩客,只要说明白了事实,自然不碍,否则会受误伤。因而急忙喊道:“小梁、小梁,不与你相干,你起来!” 一听这话,老邢与小阿利才知道油流鬼不在此处。不过还防其中有诈,必须“验明正身”;小阿利一刀挑断窗帘,再一刀劈开窗户,放光线入室,但见蓝夏布帐子在抖,床上的“小梁”必也吓坏了。 “起来!”小阿利大声说道:“快!” 帐门中探出一张已无人色的脸来;小阿利一看,知道小红鞋不是使诈。因为第一,这张脸相当俊俏,是俗语所说的“油头光棍”;第二,此人胆子极小,不像是能做杀人越货勾当的亡命之徒。 “小梁,你不要怕!”小红鞋挤了进来,直奔床前,“快起来。” “我,我的裤子呢?”小梁在问。 老邢与小阿利都觉得好笑,戒备之心都松弛了。小红鞋还在替小梁找裤子;老邢却发现了,她穿的那条裤子又肥又大,是男人的裤子,便走上去,在她极大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等小红鞋受惊闪避时,他伸手往里一捞,恰好捞到小梁的左臂,拖出帐外,看得明明白白,左腕并无黑记。 “不是他!”老邢将小梁的手一甩,却捉住小红鞋的手,一面拉,一面说:“你来,我问你!” 到得堂屋里,在廊上警戒的伙计问道:“要不要搜一搜?” “不必!”老邢坐下来说道:“小红鞋,你放明白一点儿,有甚么,说甚么,如果有一句话不实,死罪倒没有;活罪可够你受的。” 小红鞋这时心已定了下来,事情也想通了,随即答说:“头儿,你是要问老尤?” “你知道就好!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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