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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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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老实,我晓得的。” 意在言外,王培利欠老实。朱家驹听懂了这句话,装作不懂。好在这不是发问,所以他可以不作声。 “家驹,”朱家老婆问:“当初埋在地下的,是不是一口箱子?” “是。” “一口箱子,怎么能埋好几处地方?” 这一问,朱家驹立即就感觉为难了,但他知道,决不能迟疑,否则即使说了实话,依然不能获得信任。 因此,他很快地答说:“当然不能。昨天晚上我同王培利谈了好半天,我认为藏宝的地方,只有一处,至于是哪一处,要进去查看过再说。培利现在要请干爹想法子的,就是让我们进去看一看。” “这恐怕不容易,除非先把房子买下来。” “买下来不知道要多少钱?” “还要去打听。”朱家老婆说:“我想总要两三千银子。” “两三千银子是有的。”朱家驹说,“我跟培利来说,要他先把这笔款子拨出来,交给干爹。” “那倒不必。”朱家老婆忽然问道:“家驹,你到底想不想成家?” “当然想要成家。”朱家驹说:“这件事,要请干妈成全。” “包在我身上。”朱家老婆问说:“只要你不嫌爱珠。” 爱珠是她娘家的侄女儿,今年二十五岁,二十岁出嫁,婚后第二年,丈夫一病身亡,就此居孀。她所说的“不嫌”,意思便是莫嫌再醮之妇。 朱家驹却没有听懂她的话,立即答说:“像爱珠小姐这样的人品,如说我还要嫌她,那真正是有眼无珠了。” 原来爱珠生得中上之姿,朱家驹第一次与她见面,便不住地偷觑,事后谈起来赞不绝口。朱家老婆拿她来作为笼络的工具,是十拿九稳的事。不过,寡妇的身分,必须说明。她记得曾告诉过朱家驹,但可能因为轻描淡写之故,他没有听清楚,此刻必须再作一次说明。 “我不是说你嫌她的相貌,我是说,她是嫁过人的。” “我知道,我知道。干妈跟我说过。这一层,请干妈放心,我不在乎。不过,”朱家驹问:“不知道她有没有儿女?” “这一层,你也放心好了,决不会带拖油瓶过来的。她没有生过。” “那就更好了。”朱家驹说:“干妈,你还有没有适当的人,给培利也做个媒。” “喔,他也还没有娶亲?” “娶是娶过的,是童养媳,感情不好,所以他不肯回江西。” “既然他在家乡有了老婆,我怎么好替他做媒?这种伤阴骘的事情,我是不做的。” 一句话就轻轻巧巧地推脱了。但朱家驹还不死心,“干妈,”他说:“如果他花几个钱,把他的童养媳老婆休回娘家呢?” “那,到了那时候再说。”朱家老婆说:“你要成家,就好买房子了。你干爹今天会托人同姓王的房主去接头,如果肯卖,不晓得你钱预备了没有?” “预备了。”朱家驹说:“我同王培利有一笔钱,当初约好不动用,归他保管,现在要买房子,就用那笔钱。” “那么,是你们两个人合买,还是你一个人买。” “当然两个人合买。” “这怕不大好。”朱家老婆提醒他说:“你买来是要自己住的,莫非他同你一起住?” 朱家驹想了一下说:“或者我另外买一处。藏宝的房子一定要两个人合买。不然,好像说不过去。” “这话也不错。”朱家老婆沉吟了一会说:“不过,你们各买房子以外、你又单独要买一处,他会不会起疑心呢?” “干妈,你说他会起什么疑心?” “疑心你单独买的房子,才真的是藏宝的地方。” “只要我的房子不买在金洞桥、万安桥一带,两处隔远了自然就不会起疑心。” 听得这话,朱家老婆才发觉自己财迷心窍,差点露马脚。原来她的盘算是,最好合买的是朱宝如指鹿为马的所谓“王”家的房子,而朱家驹或买或典,搬入严进士家,那一来两处密迩,藏宝之地,一真一伪,才不会引起怀疑。幸而朱家驹根本没有想到,她心目中已有一个严进士家,才不至于识破天机,然而,也够险的了。 言多必失,她不再跟朱家驹谈这件事了。到晚来,夫妇俩在枕上细语,秘密商议了大半夜,定下一条连环计,第一套无中生有,第二套借刀杀人,第三套过河拆桥,加紧布置,次第施行。 第二天下午,朱宝如回家,恰好王培利来吃夜饭。朱宝如高高兴兴地说:“路子找到了,房主不姓王,姓刘。我有个‘瓦摇头’的朋友,是刘家的远房亲戚,我托他去问了。” 杭州人管买卖房屋的掮客,叫做“瓦摇头”。此人姓孙行四,能言善道,十分和气,朱宝如居间让他们见了面,谈得颇为投机。提到买刘家房子的事,孙四大为摇头,连声:“不好!不好” “怎么不好?”朱家驹问说。 “我同老朱是老朋友,不作兴害人的。刘家的房子不干净。” “不干净?有狐仙?” “狐仙倒不要紧,初二、十六,弄四个白灼鸡蛋,二两烧酒供一供就没事了。”孙四放低了声音说:“长毛打公馆的时候,死了好些人在里头,常常会闹鬼。” 听这一说,王培利的信心越发坚定,“孙四爷,”他说,“我平生就是不相信有鬼。” “何必呢?现在好房子多得很。刘家的房子看着没人要,你去请教他,他倒又奇货可居了,房价还不便宜,实在犯不着。” 话有点说不下去了,王培利只好以眼色向朱宝如求援。 “是这样的,”朱宝如从容说道:“我这个干儿子同他的好朋友,想在杭州落户,为了离我家近,所以想合买刘家的房子。他们是外路人,不知道这里的情形;我是晓得的,刘家的房子不干净,我也同他们提过,他们说拆了翻造,就不要紧了。啊,”他突然看着王培利、朱家驹说:“将来翻造的时候,你们到龙虎山请一道张天师的镇宅神符下来,就更加保险了。” “是,是!”朱家驹说:“我认识龙虎山上清宫的一个‘法官’,将来请他来作法。” “孙四哥,你听见了,还是请你去进行。” “既然有张天师保险,就不要紧了。好的,我三天以后来回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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