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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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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关我甚么事?” 阿珠的娘话到口边,又改了一句:“张老板府上在那里?我做两样菜请张老板、张太太尝尝。” 在座的人只有胡雪岩懂她的意思,是要托张胖子出来做媒,心想透过熟人来谈这件事也好,便提醒张胖子:“只怕有事情托你!” “喔!喔!”张胖子会意了:“我住在‘石塔儿头’到底,碰鼻头转弯,‘塞然弄堂’,坐北朝南倒数第二家。” 这个地址一口气说下来,彷佛说绕口令似地,阿珠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胖子又逗着阿珠说了些笑话,适可而止,然后把话锋一转。看着胡雪岩说:“我们谈正经吧!” 一听他用“我们”二字,便知湖州的丝生意,张胖子也有份。胡雪岩已经跟他谈妥当了,目前先由信和在湖州的联号恒利钱庄放款买丝,除了照市拆息以外,答应将来在盈余中提两成作为张胖子个人的好处。他愿意出这样优厚的条件,一则是为了融通资金方便,其次是他自己怕照顾不到,希望张胖子能替他分劳,再有一层就是交情了,信和钱庄虽然做着了海运局的生意,但张胖子自己没有甚么利益,胡雪岩借这个机会“挑”他赚几文。 “老张!我今天有两件事交代你,第一,一千两银子在这里,你收好。”说着,胡雪岩取出一个毛巾包来,打开来看,里面是五百两一张,两张银票,“张老板那里出的票子,在湖州恒利照兑。” “恒利在城隍庙前。”张胖子说,“老张,你在那里立个折子好了,随用随提,方便得很。” “是的。”老张很吃力地回答。 “第二件,张老板荐了个朋友替你做帮手──” “噢!”老张很高兴地抢着说,“那就好!我就怕一个人‘没脚蟹’似地,摆布不开。” “不过,老张,有一层你一定要弄清楚。”胡雪岩看一看张胖子,很郑重地说:“丝行是你开,主意要你自己拿,荐来的人给你做伙计,凡事他听你,不是你听他。这话我今天要当着张老板交代清楚。” “不错,不错。”张胖子接口说道:“那个小伙子姓李,是我的晚辈亲戚,人是蛮能干的,丝行生意也懂,不过年轻贪玩,要托你多管管他。” 老张把他们两个人的话体味了一遍,点点头说:“生意归生意,朋友归朋友,我晓得了。” “对啊!”胡雪岩很欣慰地说,“老张,你说得出这一句话,生意一定会做得好。尽管放手去做!还有一句话,你一到湖州,马上就要寻个内行,眼光要好,人要靠得住,薪水不妨多送──一分价钱一分货,用人也是一样的。” 老张受了鼓舞,大有领会,不断点头,“那么,这位姓李的朋友,我们甚么时候见见面?”他问。 “吃完了到我店里去。”张胖子答道,“我派人把他去叫了来见你。” 因为有许多正经事要办,这一顿酒草草终场,出了纯号,分成两拨,张胖子带着老张到信和,阿珠和她娘到估衣铺去替老张办“行头”。剩下胡雪岩一个,阿珠总以为他一定也到信和,谁知他愿意跟她们做一路。 这是求之不得的事,阿珠心里十分高兴,不过在大街上不肯跟他走在一起,搀扶着她娘故意远远地落在后面。胡雪岩却是有心要讨阿珠的好,走到一家大布庄门口,站住了脚等她们。 “这里我很熟,包定不会吃亏。要剪些甚么料子,尽量挑,难得上街一趟,用不着委屈自己。” 越是他这么说,她们母女俩越不肯让他破费,略略点缀了一下,便算了事。胡雪岩要替她们多剪,口口声声:“干娘这块料子好”、“这块颜色阿珠可以穿”,但那母女俩无论如何不要──为了不肯直说“舍不得你多花钱”这句话,阿珠便故意挑剔那些衣料,不是颜色不好,就是花样过时,不然就是“门面”太狭,下水会缩之类的“欲加之罪”,昧着良心胡说,把布店里的伙计,气得半天不开口。 布店隔壁就是估衣店,到替老张买衣服,胡雪岩当仁不让了,“这要我来作主!”他说,“现在做生意不像从前了,打扮得越老实越好,上海的‘十里夷场’你们见过的,那一行走出来不是穿得挺挺括括?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看我把老张打扮起来,包他像个大老板。”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阿珠抿着嘴笑了,推一推她娘小声说道:“你也要打扮打扮,不然不像个老板娘!” 真的要做老板娘了!阿珠的娘心里在想──昨天还只是一句话,到底不知如何?这现在可是踏踏实实再无可疑,别样不说,那一千两银子总是真的。 这样一想,就想得远了,只是想着怎样做老板娘和做老板娘的滋味,忘掉了自己身在何处? 等她惊醒过来,胡雪岩已经替老张挑了一大堆衣服,长袍短套,棉夹俱备。胡雪岩还要替老张买件“紫羔”的皮袍子,阿珠的娘不肯,说是:“将来挣了钱做新的!”才算罢手。 结了帐,一共二十多两银子,胡雪岩掏出一大把银票,拣了一张三十两的,交了过去,找来的零头,他从阿珠手里取了手巾包过来,把它包在里面。 “这算啥?”她故意这样问。 “对面就是‘戴春林’分号,”胡雪岩说:“胭脂花粉我不会买,要你自己去挑。” 阿珠果然去挑了许多,而且很舍得花钱,尽拣好的买,除了“鹅蛋粉”之类的本地货以外,还买了上海来的“水粉”、花露水、“洋肥皂”。要用这些东西打扮出来,博得胡雪岩赞一声“好”! ※※※ 在老张动身到湖州的第二天,阿珠的娘弄了几样极精致的菜,起个大早,雇了顶小轿到石塔儿头去看张胖子。 见了张太太,少不得有阵寒暄,很快地便由她所送的那四样菜上,转入正题──张太太在表示过意不去,张胖子却笑了,“‘十三只半鸡’,着实还有得吃!”他说。 据说做媒的男女两家跑,从“问名”开始到“六礼”将成,媒人至少要走十三趟。主人家每一趟都要杀鸡款待,到“好日子”那天还有一只鸡好吃。不过新娘子要上轿,不能从容大嚼,至多只能吃半只,合起来便是十三只半──这是贫嘴的话,久而久之便成了做媒的意思。张太太一听这话,便极感兴趣地问他丈夫:“我们这位阿嫂是男家还是女家?” “女家。” “喔,恭喜,恭喜!”张太太向客人笑着道贺,然后又问她丈夫:“那么男家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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