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高阳 > 曹雪芹别传 | 上页 下页 | |
四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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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绣春答说,“一趟不来,是办不到的;我想法子绊住他的身子就是了。” “这我就放心了。”秋月说道:“这会谈你的事。你是怎么想了想才明白?” 绣春脸一红,闪避着说:“这去说它干甚么?” “好,过去的不谈;只谈将来。你到底是怎么个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 显然的,口气是松动了;秋月便起劲地问:“那个镖头姓冯,是不是?” 绣春点点头,低着头轻声吐了四个字:“叫冯大瑞。” 秋月也点头:“人挺不错!长得挺帅的;说话很爽朗,可又不是心粗气浮样子。将来一定有出息。” “那末,你嫁他好了!”绣春说了这一句,自己掩口胡芦。 秋月也一笑置之,停了一下问说:“这件事是等你二哥二嫂来了再谈呢;还是明天我跟太太回了,让芹二爷去相相亲?” 绣春的脸更红了,故作不解地:“甚么事?” 秋月沉吟了一回,起身拉着她的手,“你来!”她只是耍换个方向坐,背对月光,脸上漆黑,“这样子,你就不必怕害臊了,跟我说实话,我替你办:包管妥贴。” 绣春感激在心里,但实在为难;思前想后好一会,方始答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话一传出去,不叫人当作海外奇谈吗?” 原来她是肯了,只是怕人笑话,秋月想了一下说:“那也好办!眼不见,心不烦;落个耳根清净,也很容易。” “你倒说给我听听。” 这是千肯万肯的了!秋月回想当年马夫人在徐州度岁时,大家苦口婆心,轮番劝她还俗,只是不允;如今一夕之间,情势大变,不但不出家了,且还要出嫁,想想有趣而好笑,很想故意卖个关子,消遣消遣她。但秋月毕竟厚道,还是跟她说了。 “我那个‘妹夫’是那里人?” 这自是指冯大瑞;“妹夫”二字入耳,绣春心头一震,而脸上发烧,不由得嗔道:“你说的甚么?不跟你说心里话,你当我不把你看成姊妹;说了心里的话,你又拿我取笑。” “又没有别人。”秋月笑道:“就取取你的笑怕甚么?” “怎么知道没有别人,也许隔墙有耳。” 绣春一向耳聪目明,秋月当他真的听见了人声;便屏息着细听,只听墙外犬吠,便又笑着说:“不错!隔墙有耳,是‘黄耳’!” 绣春“叹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说:“冯大瑞是山西蒲州人。” “他家有甚么人?” “老娘、一个哥哥、嫂子、还有一儿一女。” “他的家世你倒很清楚。”秋月接着又说:“等你二哥来了,说妥了亲事,让你二哥带着夏云先到蒲州住下来,回来再把你接了去,就在那里办喜事。曹家的人一个不沾。” 绣春觉得这个法子,确可免于羞窘;但心中却有怏怏不足之意,所以一直不曾开口。 “怎么样呢?”秋月催问。 “我——”突然间,绣春张惶地说:“不好了!真的隔墙有耳;芹二爷来了。” 一听这话,秋月起身就走,直奔卧房,轻轻将房门关上,往床上一倒、面向里卧,却将头在枕上悬了起来,好用两个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这时曹雪芹已从廊上绕过了来,开口就问:“秋月呢?” 绣春已面月而坐,先不答他的话,只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曹雪芹笑了,“你把门在外面闩上,打量我就出不来了,是不是?我告诉你吧,皇上在西苑养着好些道士,都是有法术的,我跟他们学会了五鬼搬运法,还会画符。”他问:“你信不信?” “鬼画符,我才不信。你好好告诉我怎么出来的?” “你也真是!”曹雪芹叹口气:“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我不会打窗子里跳出来。” “啊!”绣春失笑,“真是。” “秋月呢?”曹雪芹问:“秋月怎么样?” “睡了,睡到好好儿的,我不忍心吵醒她,看这里月色不错,舍不得睡。” “对了!月色倒真不错。”说着,曹雪芹在她身旁坐了下来,双手反背着在竹榻上一撑,刚把头仰了起来,突然跳起来说:“你骗我!秋月刚跟你坐在这里说话;而且是背着月亮的。” 绣春大吃一惊;心想情事如见,不会是使诈,便即问道:“你早就来了;是躲在那里听壁脚?” “你几时见我偷听过人家说话。” 想想不错,他行事一向光明磊落,从无鬼鬼祟祟的行为;心里不由得懊悔,自己无意中透露了真相,同时非常好奇,便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不告诉你了,我学了好些法术。这是隐身法,等你看见我,我早就看见你们了。”曹雪芹又问:“秋月怎么样?”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何用我告诉你?你摸一摸就明白了。” 牵着她的手往竹榻上一按,绣春果然明白了;原来他刚才手撑之处,正就是秋月的坐处,余温犹在,满不住他了。 “不过,我倒有件事不明白。”曹雪芹问道:“大好月色,何以你们背光而坐?望出去一团漆黑,有什么好看的。” 绣春灵机一动,很快地答说:“秋月害眼,怕光。” “怎么?”曹雪芹诧异:“好好儿地,怎么忽然害眼呢?” “不舒服了一两天了。”绣春从容答说:“今晚上眼睛又进了一根飞丝,拿手一揉,坏了,马上又红又肿。” “要紧不要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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