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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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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为甚么不领到这里来?” “王小姐听说人多,不肯来。” “这可新鲜——” 一句话未完,金雄白抢着说:“大概是不惯的缘故,不必勉强;敬斋移樽就教吧。”接下来又笑道:“看来‘在山泉水清’,只怕还是人家人?” “人家人倒是人家人;不过也‘清’不到那里去。不管啦,敬斋兄你喝‘酒’去吧。” 黄敬斋笑容满面,过意不去地问道:“你们两位呢?”“你不必管我们。”敖占春说:“你尽管去享受你的。明天也不必起得太早;十点钟我来看你。” “怎么?你不住在这里?” “对了!我到子川兄那里去,联床夜话。” “好,好!明儿见,明儿见。” 等黄敬斋一走,刘子川与敖占春也相偕告辞;金雄白却兴犹未央,“伏特加,刚才喝下去难受,这会儿酒倒醒了。”他说:“有没有兴致再喝两杯?” “兴致是有;不过会扰了你的兴致。”刘子川说:“明天再陪你吧。” “如此良宵,应该是你跟荣子浅斟低酌的时候,何必让我们在这里讨厌。”敖占春拿起电话,“我替你要酒。你爱喝甚么?这家饭店很大,一般叫得出名字的酒都有。” “要瓶白兰地吧!” 于是敖占春替他要了一瓶拿玻仑白兰地,一个随厨房去配的什锦冷盘。接着便与刘子川一起走了。 “你姓甚么?” “我——”荣子说了一个日本姓;是日本话,金雄白听不懂。 这无关紧要,金雄白也不再问;只说“看你才十八岁,是不是?” “不!我二十岁。” “家里有甚么人?” “妈妈。”荣子答说,“还有弟弟妹妹。” “你父亲呢?” 荣子摇摇头,神色黯然地说:“不知道那里去了?” 这时金雄白才发觉,自己找了个很不适宜的话题,她的父亲是日本人,而她又堕落风尘,可以想象得到,家庭境况,一定不佳;说不定还有很悲惨的身世。萍水姻缘,不该触及这容易令人不欢的话题。 “金先生,”荣子反过来问:“你是上海人?” “上海附近。” “有多远?” “很近。” “就像这里到长春那么近?” “没有,没有。”金雄白答说:“江苏的整个面积很小;火车只要十几分钟,就通过了一个县分。不比关外,地大物博人稀。” “喔,”荣子点点头问:“金先生结婚了吧?”紧接着又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多笨,会问出这句话来,当然已经结婚。” “是的。我孩子都很高了。” “几位?” “三个。” 说到这里,只听有人敲门;侍者送来了白兰地和下酒的冷盘,结束了他们之间的了无意义的谈话。荣子替他倒了酒;自己也斟了少许,举杯说道:“金先生,我有个要求。” “好!你说吧!如果可能,我一定答应。” “我希望你跟我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实的。” “这不止是要求了,是怀疑我没有跟你说真话。是吗?” “不、不!金先生,我的话说得不适当,以致让你误会。我很抱歉。”荣子又说:“我只是想知道,你跟我说的话,那些是随口敷衍的话,那些是实在的。” “这就很难说了。随口敷衍是免不了的,譬如说:你问我这酒好不好?照我在上海喝的酒来说,不好;可是在这里,我就得说:好,好!” “我很佩服金先生,肯说老实话。”荣子停了一下说:“我想请问金先生一句话,希望你不是敷衍我。” “当然!你说,我一定很诚恳地回答你。” “你问我要不要进关玩一趟,有这话吗?” 正谈到这里,电话铃响了;金雄白拿起话筒接应,传来的却是黄敬斋的声音:“上床了没有?” “没有。” “在楼下咖啡座上见个面,如何?” 金雄白心想,何事要避人而谈?但此时需要避人而谈,自非小事;当却答说:“好吧!我马上来。” 于是向荣子说了缘故,随即下楼;黄敬斋已在咖啡座上冷僻的一角坐等。 “你知道不知道那王小姐,长得甚么样子?” 金雄白一楞;但对这种话题,自感兴趣,便即答说:“不说是高头大马?” “非也。生得修短合度,而且也很稳重。” “恭喜,恭喜!”金雄白笑道:“那不是更理想吗?” 黄敬斋不理他这句话;管自己又问:“你知道不知道,那王小姐为甚么不肯到你房间里来?” “我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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