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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这天的会由汪精卫亲自主持,决定最后的名单。为了加强号召,仿照国民参政会的办法,邀请民、青两党及无党无派的社会贤达参加。民社党称“国家社会党”,创办人张君劢早已发表声明,主张团结抗战;青年党的领导人物曾琦、李璜、左舜生等人,亦早就重申了“政党休战、团结御侮”的态度,所以汪记政府只能拉到两党中的二、三流脚色。国社党的两名代表是诸青来、陆鼎揆;青年党的代表也是两名:张英华、赵敏崧。他们在应邀以前,用杨度当年的一句话,表示态度,叫做“帮忙不帮闲”。意思是不愿做冷官,所以周佛海几经斟酌,决定以交通部给赵毓崧;而以陆鼎揆出长司法行政部。那知陆鼎揆一命呜呼;而诸青来不是学法的,指明要当交通部长。这一下,自然又费周章了。

  结果是罗君强出了个“一气化三清”的主意,将预定由梅思平主持的实业部,分为农矿、工商两部;交通部则本有为孙科特设铁道部的先例在。这样,平空多了两个部,亦就多了两个“特任官”出来,事情可以摆得平了。

  交通部给诸青来,是经过赵毓崧同意的,交换条件是农矿部;梅思平自然当工商部。至于实际权力连“京沪沪杭甬两路局长”都不如的铁道部长,分了给大夏大学校长,梅思平的同乡傅式说;他是章太炎的侄女婿,在投效汪记政府的人物中,算是比较象样子的。

  另一个社会贤达叫赵正平,江苏无锡人,民国元年做过南京留守府的交通局长,此人一直郁郁不得志,而且传说有新台之丑;不道老来交了一步“运”,当上了汪政府的交通部长。据说得力于他的侄子,地方自治专家赵如珩。他是日本留学生,有几个日本同学属于政坛中的“少壮派”;经过这些关系,为赵正平争到了一名部长。

  维新政府的旧人,梁鸿志监察院长;温宗尧是司法院长。再有一个是边疆委员会;周佛海本想让十弟兄中的蔡洪田去当委员长,蔡洪田不要;又找汪曼云,也说宁愿当次长,不愿当这个“边疆”西到三山、东至通济;北平神策、南迄聚宝这四个城门的委员长,因而名单上是空白。

  讨论完了政治部门,接下来是军事部门。东北军的鲍文樾,成了汪政府的第一员大将,出任军政部部长。维新旧人任援道,是“绥靖军”的首脑;陈群因为有特殊关系,希望能通过他跟杜月笙搭上线,所以占了内政部长的要缺。至于赵正起的同乡杨寿楣,家资富饶,应酬得法,也被留了下来当水利委员会委员长。

  此外还有两个委员会,一个是赈务,由周佛海的密友,岑春煊的儿子岑德广出任,是个肥缺;一个是侨务,由于陈群的推荐,以办学店起家的私立“上海中学”校长陈济成充任。此外甚么军训部部长、次长,办公厅主任,各厅厅长,航空署长等等,自然是清一色的军人。武中带文的只有一个政治部,由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陈公博兼任;下面两名次长,亦须由他推荐。

  “我没有人。”他答得很干脆。

  周佛海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说:“公博兼政治部部长,当然只管政策;得要替他找个次长去看家。我看君强很合适。”

  “不、不!”陈公博赶紧摇手笑道:“别人都可以;君强那么坏的脾气,我不能要他。你替他另谋高就吧。”

  “谁也不能跟君强共事!”陈璧君霍地站了起来,面有愠色。“让他到边疆委员会去好了。这个机关跟各部都没有关系;他大可以关起门来做皇帝。”

  周佛海唯有苦笑点头,提笔在名单上补了名字。这时的罗君强还没有资格参与高层决策,只能在外面打听消息。得知其事,颇有意外之喜。原来他的想法不同,有周佛海在,不怕没有事做;但资格是要熬出来的,知道“老太婆”对他的印象极坏,深怕她作梗,连个次长都捞不到。那知道反而由她的提议、平空一跃而为特任官,怎不喜出望外?

  ***

  一见了大媛,周佛海第一句话便问:“昨天晚上怎么样?”

  “甚么怎么样?没头没脑,你倒是问那件事?”

  “还不是陈部长,替他安排了没有?”

  “怎么没有。”大媛答说:“他自己不要;我请老孙把他送回愚园路的。”

  “阿翠呢?”

  “还不是在国际饭店空等了一夜。”大媛笑道:“我问她,你一夜在想点甚么?她说,她只在想那只红中。”

  接着大媛将昨晚上打牌,陈公博有意“放水”的故事讲了给他听。周佛海哈哈大笑;笑停了又摇摇头、彷佛有些困惑,“公博也是寡人有疾,”他说:“居然有现成到嘴的两个‘包子’不吃,可是异数。”

  “我看他比你色得好一点。”大媛半真半假地,“大概你的嘴馋了!”

  “不敢,不敢!在你面前,我不敢偷嘴。”周佛海答说:

  “而且已经许了公博,也不好剪他的边。”

  “这样说,你看得我比你太太还要凶。”大媛很认真地问:

  “是不是这话?”

  提起“太太”,周佛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倒情愿你比她凶。”他说:“我反倒比较放心。”

  “这话甚么意思?倒说给我听听。”

  “我是说,如果你比她凶,就不致于会吃亏。”

  “我会吃甚么亏?”大媛脸上已有惧色了。

  周佛海接得一个密报,杨淑慧向闺中密友表示,听说她丈夫在外面“弄了个人”,正在侦查。查不到便罢,查到了要带人上门,打她个落花流水。周佛海颇为担心,很想暗示大媛,倘遇有这种情形,不要怕,越怕越糟糕。如今看她的脸色,心里在想,还是不说为妙;一说,眼前就会把她吓坏。

  “有我在,你不会吃亏。”他只好这样说:“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一点。”

  “慢点,慢点!”大媛大为紧张,“你说,我要怎么小心?小心点甚么?”

  “小心也者,无非说话谨慎。譬如生人面前,不要说跟我住在一起。”

  “十三点!”大媛白了他一眼,“陌生人面前,我怎么会说?我又不是神经病。”

  “那最好。”看她懵懂,周佛海反有如释重负之感,起身说道:“我有个重要的约会,该走了。”

  “不回来吃饭?”

  “不回来。今天是钱大櫆请吃日本饭,有很要紧的事情。”

  这钱大櫆是周佛海所罗致的得力助手。本来是交通银行大连分行的经理;经过日本方面的关系,推荐给周佛海。两人一谈金融方面的意见,颇为投机;周佛海待人处世,一向爽快,马上就把准备另组“中央银行”的筹备工作,交了给他。新政府成立以后,立刻需要大笔支出;钱大櫆建议,先向正金银行借一笔钱,这天晚上请吃“日本饭”,正是谈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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