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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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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立即选了五十名劲卒,连夜南下,直奔风陵渡。可是,这时孙道士已进了潼关,一马当先,经过上次替丁全治眼的那旅店,唯恐店家认出了他,拿手遮着半边脸,匆匆而过,另外找了家店住下。 在这里“黄参军”的气派可大了,占用了两个大院子,槛车推到后院停下,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的情况下,把李靖放了出来,关在最靠里的一间屋,放哨守夜,关防极其严密,做足了解押要犯的姿态。 安顿好了一切,孙道士在自己房间里临窗一坐;不一会,窗外出现了柳四——他和老陈,已随后赶上了义军所假扮的逃荒的行列。 不必开口,也不必做手势,祗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已取得一切按照预定计划行事的默契。 吃了晚饭,早早休息。孙道士却是提心吊胆了一夜;唯恐一路过来,不知何处走漏了消息?王长谐在半夜里缴械搜捕,二十几个人,一个都活不了! 到四更时分,他才可以确定了安然无事。心理上一松懈,立即感到浓重的睡意;一觉醒来,他的“亲兵”站在他床前。 “甚么时候了?”他望着满窗红日,慌乱地问。 “卯末辰初。” “还好,还好!”孙道士一跃而起,叙匆漱洙,饱餐了一顿,然后扎束停当,走到院中,大喝一声:“把犯人带出来!” 李靖被簇涌着来到槛车傍边,走过孙道士面前,微一点头,表示已经检点,一切妥善。孙道士报以会意的眼色,然后亲自监督着他的部下,把李靖关入槛车,并且格外检查了一遍,才下令往潼关都尉署出发。 都尉署并不远,但孙道士故意游了一遍街,作为通知潜伏在城内的义军的一种信号。 一圈兜下来,重又回到都尉署前面横贯东西的那条大街;街上铺着石扳,马蹄得得,车声隆隆,士兵们也都挺起了胸脯,刷刷刷的步伐,走得好整齐,吸引了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顾盼自豪的孙道士,直到都尉署前下马,从身上掏出公文,向守卫的小校说道:“我是渑池县兵曹参军黄景义,押解相府通缉要犯李靖,路过潼关,请王都尉查验,加派兵员护送。” 说完,他回身挥一挥手,士兵们留在署外,槛车跟着他一直推了进去,到大堂滴水檐前停下。 那王长谐正坐堂议事,听见槛车的声音,定睛注视着;孙道士跨上堂去,一面行礼,一面自己报名:“渑池县兵曹参军黄景义,参见都尉。” “喔,”王长谐问道:“有何贵干?” “押解要犯路过。”孙道士把公文呈了上去。 王长谐看了三数行,随即惊异地叫道:“啊!是李药师。” “请都尉验明正身,加派兵马护送。” 王长谐还未开口,槛车中的李靖叫道:“长谐兄救我!” 王长谐没有答声,但行动却是毫不迟延,手拿公文,一直走到堂前,孙道士跟在他身后。 “长谐兄,我是无辜的。一路来,祗遇见你一个熟人,你一定得上书丞相救我。”李靖哀声恳求着。 “药师!”王长谐有着爱莫能助的神情,“上书当然可以,祗怕没用。”他退后一步,又说:“恕我公私不能兼顾。” “顾”字还未出口,孙道士猛然伸双手扼住王长谐的脖子;槛车哗啦啦一阵响,活络的栏杆和枷板,一齐飞掉,李靖跳了下来,双手一扭,手铐脱落,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的匕首,对准了王长谐的胸口。 于是,孙道士立即放了手,却仍旧戒备着。王长谐原来因为被掐住了脖子,气闭不出,脸涨得成猪肝色,这时,才由紫转红;眼中流露出非常复杂的表情,困惑、惊惧、愤怒,而又无可奈何。堂上那些王长谐的部将,也都束手无策——他们,甚至连摆在眼前的事实都无法弄清楚,肘腋之间所生的巨变,一时不知如何去适应? “长谐兄!”李靖得意的微笑着,“你没有想到,我比李世民快了一步吧?” 这句话,只有王长谐一个人明白。谨慎守护在心底深处的隐私,突然被人揭破,那就像一个人猝不及防地被人剥除了衣服,一丝不挂的推出在稠人广众前一样,除了畏缩逃避以外,他不能做第二件事。 从他气馁的眼色中,李靖已经知道他在心理上完全被慑服了,一伸手拔去了他的佩剑,跳开两步,目光很快地扫了一遍,便即看清了四周的形势。 四周都是王长谐手下的人,卫士们都以随时进扑的姿态环伺着,可是,投鼠忌器,都顾虑着王长谐的安全。这情况,是李靖早就估计到了的,他大声命令王长谐:“叫你的卫士,放下武器,在西角门集中!” 王长谐迟疑着不肯发令。孙道士在他背后捉住他的手,反过来一扭;王长谐疼得额上冒出冷汗,不能不就范了。 当里面的卫士奉命不抵抗时,外面也已有了动作。除去孙道士带来的穿了官兵服装的二十四名义军以外,柳四还率领了三百名扮成流民的义军在附近接应,听一枝响箭破空而起,立刻从四面向都尉署前齐集。把守大门的小校,一看内外交迫,形势不妙,除了束手投降,别无长策。 都尉署兵不血刃地被完全占领了。王长谐和他的部将,被隔离开来,分别软禁。作为统帅的李靖,所采取的第一件措施是:派军守卫后堂,保护王长谐的眷属,并不禁其侍女仆役出入。接着,命令王长谐,指派亲信,传谕他的驻扎在城内的部队,不得惊扰,守在营内待命。 “长谐兄!”丰靖又换了一副朋友相处的姿态说:“听说你把太夫人迎养在署里。是吗?” 王长谐苦笑了,“你我不必再叙这套礼节了吧?” “这叫什么话?”李靖脸色一正,“你的亲长,就是我的亲长,岂可不尽晚辈的道理?” 说完,他站了起来,叫一名卫士,引入后堂;见了王长谐的母亲和妻子,请安问好,又安慰她们,决无危险,千万放心,然后才谦恭地退了出来。 回到王长谐被软禁的那间厢房,他问了句叫人很难回答的话:“长谐兄,你何以自处?” 王长谐想了半天,反问:“你预备拿我怎么样?” “我预备请你照旧驻守潼关。” “这话怎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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