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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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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顾虑在此。”虬髯客很快地又说:“但是,机不可失——如果用兵神速,颉利来不及杀唐、安二人泄愤,便已被擒,那就一切都不要紧了!” “还有一层,准突厥乞降,已有煌煌诏令,怎可违命?” “有何不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好有魄力的话!张出尘再一次感受到了虬髯客的英雄气概,同时对他的信心,也完全恢复了。 “那么,三哥,”她问:“你甚么时候走呢?” “说走就走,越快越好。”一面说,一面干了一满杯酒,是准备起身离去的样子。 张出尘犹豫了,一方面想留他畅谈,一方面又关心李靖的安危,怕耽误了功夫,所以举棋不定地说:“三哥,能再坐一会儿吗?” “不必了!咱们回来再长谈。”说着他已站了起来。 张出尘跟在他后面相送;觉得趁这片刻,还有几句话好谈,但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时想不起该问那一句话? 倒是虬髯客提到了她先前问过的话,“世民做了皇帝,我知道的。贞观元年五月,我要来的——可不是来朝贺,我是来看你们……” “那怎么又不来呢?”张出尘抢着发问。 “船已经出发了,半途遇风,刮了三天三夜不息;飘流到了一个炎热不堪的地方,土人要杀我,反教我制服了,于是他们推我做酋长——可笑吧,一个听不懂子民语言的酋长,全靠做手势。过了半年,才能交谈,我教他们耕作、纺织,又挑了个热心能干的人,培植得差不多了,把酋长叫他做,我还回到我原来的那个地方去。”虬髯客停了一下笑道:“说起来像部‘山海经’,等我定襄回来再谈吧!” “那么,你‘原来的那个地方’,倒是甚么地方呢?” 虬髯客看了她一眼,没有作声。这态度很奇怪,张出尘困惑得很。 “三哥,你没有听见我的话?”她催问着。 “我听见了。你先别问我行不行?” 这下可是惹她娇嗔了,“三哥!”她略略提高了声音说,“我原以为你一切都没有变,谁知道到底变了!而且变得很厉害,你以前从不是这样子吞吞吐吐的!” 虬髯客站住了脚,以微笑来接受她的责备,然后,他徐徐答道:“一妹,我不会有半点要瞒你的事。不告诉你,是免得你为难,也免了我为难。地位、身份的不同,有时会把好朋友变得犹如陌路——如果一个人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话。” 这话叫人一点头绪都摸不着。“三哥,你这样子说话,也不像从前。”她失望地看着他。 “这样吧,我送你一样小玩意,你所想知道的事,都在那上面。” “好!”她回嗔作喜,像个小女孩似地捉住他的臂说:“快给我!” 虬髯客探手入怀,从衣带上解下一个小小的锦囊,交到她手里,又说:“给是给你了,最好你暂时还是别打开来看。可以这样说,如果你希望我从定襄回来,还能相聚几天,那么,你最好不看。” 听他说得这样诡秘而认真,张出尘不敢轻忽,立即答道:“既然如此,我不看它。三哥,你早早回来,别让我等久了。” “我知道。如果一切顺利,大概可以和药师一起回家,好好醉他几场。” 于是虬髯客走了,在暗影中一闪而没,步伐依然那么夭矫。张出尘环顾灯光通明的厅堂,看一看手中的小锦囊,回想着这晚上的一切,神奇美妙,仍有不能信其为真的感觉。 那锦囊中到底是甚么东西呢?她捏了又捏,摸索出是一枚玉印;显然的,玉印上的文字,便是虬髯客到底在甚么地方的解答。然而,何以又不许在此刻看,看了以后何以便将失却相聚的机会?这谜太玄妙了! 想不透这个谜,只好暂且丢开。于是想到李靖——夫妇的情分,又自不同,细想虬髯客所说的有关颉利的话,她不能不替李靖着急,万一虬髯客中途出了意外——就像他贞观元年,自海外归来,中途遇风那样,一种意想不到的原因,阻误了虬髯客的行程,不能及时赶上李靖告警,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因此,从第二天起,她一天早晚两次,派人到兵部去打听消息。但是,每一次都失望了。 情势看来不妙——张出尘在考虑,是不是要进宫去谒见皇帝,陈述得自虬髯客的消息?转念又想,皇帝会问:既然有此消息,何不早说?这一问,是难以回答的;而且,时机已过,就是皇帝,怕也无能为力。 谁知道,她把谒见皇帝的念头打消了,而皇帝倒又召见了她。 她怕是有李靖的不幸的消息,李世民要当面相告,加以安慰,因此,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直等进宫谒见,看到李世民的平静的脸色,她才放了一半的心。 “出尘!”李世民问道“我问你句话,希望你老实告诉我。你,最近见过虬髯没有?” 张出尘心里一跳,他何以有此一问?既然问到,当然已有所闻,便不敢隐瞒,坦然答道:“见过的。匆匆一面,他就走了。” “到那里去?” “定襄。”张出尘毫不迟疑地公开了。 “果然是定襄。”李世民点点头说:“既然来了,自然要去看看药师。出尘,虬髯这一次从那里来?” “据说是东南海外。” “海外何处?”李世民直视着她,话说得很急,是极注意虬髯客踪迹的神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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