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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在云梯车后面,另有一队人专门擂鼓,如报赛出会似地,把那三十面大鼓擂出许多令人兴奋的花点子;忽然间一棒锣响,鼓声沉寂;接着是乱锣,这不是收兵的讯号,另有约定;等锣声止住,宋军齐声大喊:“开城投降!”

  这样一阵锣:一阵喊;鼓噪声中,一队士兵展开两卷白布,一卷上写着拷栲大的四言句:“归来免死,一视同仁。”另一卷也一样,字句是:“城开三面,逃走不追。”字句两头,一面写个“刘”字,一面写个“曹”字。

  等这两匹白布出现,张廷翰的马队自城下撤退;油坛火箭也暂时停止,只有床子弩依然在发射,目的是要把守城的人赶出来。

  城上却无动静,不知里面在干些什么?在白布后面的刘光乂向曹彬悄悄说道:“城里只怕有内乱!”

  “是!”曹彬答道:“如有内乱,不至于关起门自相残杀,一定有人开城投降。”

  话刚说完,有了动静,只见西城冲出来一枝人马,往前直走。接着南城也开了,拥出无数人来,个个都是双手高举过顶,表示投诚。

  这时在西面远处高岗上,驻马凝视的张惠龙,遥遥望见新繁城中的乱党,投降的投降,脱逃的脱逃,正是曹彬所预先指示的情况,那就没有功夫细看了,带转马头,狠狠加上一鞭,那匹从张廷翰处特地挑来的黑马,放开四蹄冲下山岗,疾驰向西。

  一口气奔了二十多里路,到了岷江东支的锦江;遥望族旗,王全斌的部队正沿江北上,张惠龙迎上前去,报告消息。王全斌听说刘、曹收功,大为高兴;细问了经过,断定向西突围的,必是全师雄。如果能够捉住了他,则擒贼擒王,乱党立刻就可瓦解。这是个大好的机会,决不可轻轻放过。

  于是王全斌与王仁赡,就在马前商议一鼓聚歼全师雄的策略。

  “这要先判明全师雄的去向。”王仁赡说:“往南窜,直扑成都,谅他不敢;而且有刘、曹回师截堵,亦可保无虞。如今之计,要防他往北越过沱江,往绵竹一带逃了过去,那就费事了。”

  “是的!我也是这个看法。”王全斌指点西面的形势:“要引他渡江而西,那便成了瓮中捉鳖之势,擒之必矣!”

  王仁赡点头称是——岷江自灌县分歧,东支为锦江,西支为通称南江的岷江正流,分道南行至彭山,又合而为一。其间狭长一区,形似口袋;全师雄如果进了这个口袋,便是进了圈套,极难脱身。

  “这样吧,仁赡,”王全斌下令:“你带三千人马,赶紧到北面去,沿沱江巡罗拦截,把全师雄逼了过来。我在阳平山上设伏,等他半渡而击。”

  王仁赡有些不愿,因为那是徒劳无功的任务;照他的想法,最好在阳平山埋伏,等着痛击全师雄。但主帅的命令,不能不从;当时带着三千人马,匆匆往北而去,希望半道里遇着全师雄,拦腰冲断,好好杀他一阵,消一消多少天来积在胸头的那口恶气。

  “张惠龙!”王全斌说道:“你的消息及时传到,我记你一功!”

  “多谢都帅!”张惠龙躬身答道:“我得赶回覆命,都帅有什么话要我带去?”

  “为我覆上刘副帅、曹都监,说我甚为感谢。现在请刘副帅、曹都监赶紧回保成都。”

  等张惠龙赶回新繁,那里的战事已经结束,刘光乂已领兵赶回成都;留下曹彬在清理战场,斩杀不多,俘虏却有一万二千人之多。曹彬收缴了军械,接管了仓库;对俘虏的处置极为明快,愿意回乡的,当时发给路费遣散,愿意投军的,即刻编组,集中管理。秉烛达旦,连夜处理;到了第二天上午,诸事就绪,留下濠砦都监郝守浚权领新繁县令的职务,自己带着张惠龙回到成都。

  这时西路已有捷报到了。全师雄由新繁突围,正渡锦江时,为埋伏在阳平山的王全斌,亲自领兵,包抄后路;以强弓硬弩镇压,死在锦江中的乱党不知其数。据谍探报告,一全师雄此刻已退至郫县,踞城而守;残部不足一万人,全师雄本人也负了伤,败得甚惨。

  守沱江的王仁赡也打了个大胜仗。自新繁突围的乱党,中途分道:“全师雄的部将元裕,领了一万人,折而往北,恰好与王仁赡遭遇,一场硬仗,生擒了元裕。乱党溃不成军,为王仁赡的那三千人四下追杀,斩首五千级之多。

  26

  经此一战,宋军的声威大振;全师雄已无斗志,在王全斌。王仁赡渡江分道夹击之下,往北败退至灌口,不久又沿沱江、向东潜行;走到金堂地方,箭伤引起外感,一病而亡。

  全师雄的噩耗在王全斌看是喜讯。“大势算是定了!”他在吕余庆所设的宴会上,忧喜交并地说:“我惭愧得很,有过无功!只是能有今天这个结果,在我私人,不能不感谢刘副帅和曹都监。”

  “是的。”王仁赡也心悦诚服地:“新繁一仗,是扭转战局之转机。都帅,我们都该向刘、曹二公致意。”

  “不敢当!”刘光乂摇手答道:“既为袍泽,荣辱相共……”

  “不然!”王全斌打断他的话说:“班师回京,论功行赏,两公一定加官晋爵!”

  这只是说了半句,还有未曾说出来的半句是,此外治罪的,包括他自己在内,大有人在。喻得其意,崔彦进和王仁赡等人都上了心事,停杯黯然,顿时把一场庆功的宴会,搞得清冷寂寞了。

  于是作主人的吕余庆,安慰着说:“官家宽厚,必念诸公之功,不咎既往。君子之过,如日月之蚀,何必戚戚?”

  “唉!”王全斌叹口气对刘光乂说:“古来将帅,多不能保全功名;西蜀既平,任务已了,我想告病回乡,把帅印交了给你。”

  “都帅!”刘光乂提醒他说:“全师雄虽死,零星的乱党还很多;非奉诏旨,不可轻去。你把帅印交给我,我可不敢接。”

  王全斌又叹口气,不知何以为计?吕余庆是旁观者清;觉得他这个打算,倒不失为避罪免辱之道。只是不便表示赞成;能帮他忙的,只有极力表杨他们平乱的功劳,希望功过能够相抵,勉求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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