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高阳 > 大将曹彬 | 上页 下页 | |
六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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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诏令在此!”他站起身回答,从胸前取出一个密封的黄锦封套。 香案是早已备好了的。吕余庆等人跪在香案面前,恭听诏旨;才知道是为振肃军纪,立斩米光绪,传旨各营,以为违法乱纪者戒。 “刘副帅!”吕余庆向刘光乂说:“我看仍须传旨王都帅,明正典刑,才是正办。” “此事不难办。但消息不宜泄露,怕米光绪畏罪自尽,于圣旨不好交代。这样,”刘光乂说:“请国华去面谒都帅,采取预为警戒的措施。” “也好!”丁德裕和吕余庆异口伺声地说。 于是曹彬领命去见王全斌。行营帅府就设在蜀宫内;天时渐热,王全斌已移居孟昶和花蕊夫人避暑的摩河池上,新荷初绽,水殿风香,他左右侍候的都是孟昶留下来的宫女,这时正在借酒浇愁,独自盘算,计划派曹彬和康延泽领兵出击,打开困境。因此一听侍女通报,说曹将军来了,立刻吩咐:“快请!” “国华!”他远远地就招手,“我正在念你。” 曹彬加快数步进了水殿,刚要躬身行礼,受了嘱咐的两名侍女,已一左一右牵住他的手,笑着把他连扶带推地、纳坐在王全斌左首的锦墩上,接着就有人替他斟酒,捧向唇边。 “我自己来!”曹彬接过酒杯,向王全斌举一举说:“都帅,我敬了这一杯,有公务密陈。” “那——”王全斌向左右看了一下:“你们暂且退下。别走远了!我跟曹将军说几句话,你们再进来。”说着,还抓住一个紫衣侍儿的手,放在嘴上香了一下。 “丁德格刚到,衔旨来振肃军纪。” “喔!”王全斌顿时收敛了笑容,坐直了身子问:“人呢?” “在我指挥所。”曹彬答道:“吕参政和刘副帅都在!” 一听这话,王全斌大不自在,“何以不来唤我?”他神色凛然:“难道是来‘整’我?” “这倒也不是!为的是惊动都帅,诸多不便!”曹彬把诏旨内容,细细讲了一遍,接下来又说:“只恐米光绪畏罪自杀,我看,须作紧急处置。” 王全斌的神态平静了,点点头说:“不错!你说吧,如何处置?” “第一、立即将米光绪加以看管。第二:派人接统他的部队。” “可以!”王全斌问:“你看派谁接统他的部队?” “李进卿比较适宜。” “就是李进卿。不过,下达命令;还有周折,你先接管了再说。” 曹彬想了想答道:“遵令。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也不争在这一刻。我还有话跟你谈。”王全斌说:“这样好了,我派人马上去找米光绪来,等他到了你再走。” 于是曹彬留了下来;趁召唤米光绪的这片刻,王全斌跟他谈退敌之计。 “唉!”未入正文,王全斌先有感慨;不胜悔恨地说:“我追悔莫及,当初应该听你的劝告,早早班师,又何致于弄得今天这样子的灰头土脸?” “悔亦无益,唯有早早定乱。”曹彬答道:“祸事之起,起于军令不肃。如今有旨意立斩米光绪,都帅宜乎仰体圣心,趁此机会,大事整顿。此是一。” “是的,是的。”王全斌又问:“有一必有二,你再说下去。” “还有一句是:逆耳之言。” “你说吧!”王全斌显得很能纳谏似地,“尽管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我说过了,就是四个字‘逆耳之言’!” 王全斌一愣,细想一想才懂了他的意思。这是尽在不言中了!在曹彬眼中,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以非议的不止一端,数不胜数,所以概括成这么四个字。意会到此,不免内惭。 “酒总可以喝吧?”他问。 “宜乎适可而止。” “我听你的劝。”王全斌招招手,把紫衣侍儿召来说道:“叫锦春来!” 锦春是一名老宫人,人入中年,犹是处子,生得一双澄澈纯净的眼睛,而且腰肢婀娜、脚步轻盈,是宫女们的首脑。 “元帅,将军!”她招呼着在筵前拜了下去。 “锦春!”王全斌用微带怅惘的声音说道:“从此刻起,不用你们伺候。你带着你那一班人退出去吧。” “这……!”锦春粉脸失色:“是怎的侍奉不周,惹元帅生了气?” “不是,不是!”王全斌使劲摇着手:“你不要误会。” “既如此,何以不许我们执役?” 王全斌是有感于曹彬的“逆耳之言”,决心自我检束,第一步就要摒绝声色;但这番意思跟锦春却不便说,所以搔搔头皮,不知何以为答。 曹彬解得其意,心中十分感动。他想,君子爱人以德,王全斌既有此心,倒要力赞其成。所以和颜悦色地说道:“锦春,元帅另有用意,不便与你说明。不过你大可放心,元帅决不是对你们不满。你不必再说了,照元帅的吩咐去办。” “是。”锦春敛眉答道:“只是左右给使,不可无人,要不要留下几个?” “一个都不必留!”王全斌说:“另有老军执役。” 当时把一班花朵儿似的宫女,换成数名朴拙的老军。曹彬心里在想:王全斌能如此从善,局面就不难收拾了。趁他看重易于进言的时候,大可好好作一番献议。 就在这时候,一个“幕职官”名叫陈锺的,带着两名小校,抱着一大堆公牍上堂,行礼说道:“请都帅听公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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