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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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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贵。”安德海笑一笑,“只怕是冲那姓赵的小子,赶着办来的吧?” 德禄也报以一笑,领着他到了“书房”,从抽斗里取出一枝花翎,替他把暖帽上的蓝翎换了下来。又取一面镜子照着,“伺候”安德海“升冠”。太监戴花翎,连安德海自己都觉得好笑,但关起门来,不怕有人看见,只要能把姓赵的唬住就行了。 “姓赵的甚么时候来?” “还有一会儿。”德禄答道,“我特意叫他晚一点儿来,咱们俩好先商量商量。” “对了!我该谈些甚么啊?” “那还用我说吗?反正一句话,要叫他相信,天大的事,只要钱花够了就有办法。” 话中有了漏洞,安德海赶紧问道:“他倒是预备花多少钱吶?” “我不早说过了,要真能办成了,他肯出二万。现在,只好先叫他付一成定,也只能用他这么点儿钱,心太狠了会出事。” 安德海不甚相信他的话,但此时也无从究诘,心里想,先不管它,把一千两银子弄到了手再说。倘或德禄有不尽不实之处,随后再跟他算账。还有姓赵的是个“黑人”,看情形另外可以设法敲一笔。这件“买卖”,油水甚厚,值得好好花些心思在上面。 “安二爷!”德禄问道:“明儿把银子拿到了,我打一张银票,送到府上,还是等你来取?” “我到内务府找你去好了。”安德海又问:“这姓赵的住在那儿?” “啊!住得可远着吶。”德禄顾而言他地说,“安二爷,你坐会儿,我到外面去看看。” 两个人都是“狠人”,一个想探出了姓赵的住处,好直接打交道,一个猜到了心思,偏不肯说。这一下安德海越发怀疑,认定了德禄另有花样。 坐不多久,听得脚步声响,抬眼望去,只见德禄陪着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走了进来,那自然是姓赵的。他生得极粗浊,青衣小帽,外套一件玄色摹本缎的羊皮坎肩,那样子就像油盐店管账的,怎么样看,也不像能拿出两万银子来打点官事的人。 推门进来,德禄为姓赵的引见:“这位是长春宫的安总管。” “安总管!”姓赵的异常恭敬,请个安说:“您老栽培。” “不敢,不敢!”安德海大剌剌地,只拱拱手就算还了礼,接着转脸来问德禄:“这位怎么称呼?” “姓赵,行四,赵四爷。” “喔,赵四爷。台甫是那两个字?” “不敢,不敢!”不知是他有意不说,还是听不懂“台甫”这两个字,只说,“安总管叫我赵四好了。” 安德海作了个暧昧的微笑,转脸对德禄说道:“你说赵四爷有件甚么事来着,得要我给递句话,自己人不必客气,就说吧!” “不忙,不忙,咱们喝着聊着。” 于是就在德禄的“书房”里,搭开一张方桌,上菜喝酒。安德海上坐,德禄和赵四左右相陪,敬过两巡酒,德禄开始为他吹嘘。 “赵四爷,今儿算是你运气好,也是安总管赏我一个面子,才能把他请了来。”他向赵四说,“你从没有到宫里去过,那知道安总管在里头那个忙呀,简直要找他说句话都难。我说,安总管,”转过脸来,他向安德海努一努嘴,“你让赵四爷开开眼!” 安德海会意,矜持地笑道:“能拿到外面来拾掇的,还不是甚么好东西。也罢,拿来给赵四爷瞧瞧吧!” 于是德禄去把安德海带来的那个布包捧了过来,打开来,里面是个黄缎包袱,包着个紫檀嵌螺甸的首饰盒,大盒子里又是许多小锦盒,安德海一一把它揭开,宝光耀眼,美不胜收。赵四脸上,顿时有了肃然起敬的神色。 “请教安总管?”赵四指着一盒翡翠说:“这全是上好的玻璃翠,怎么,一块没有用上?” “我们太后不爱绿颜色的东西。” “喔,为甚么呢?” “这——”安德海又是一个矜持的微笑,“这可不便跟你说了。” “宫里有许多机密,连我们在内廷当差的都不知道。”德禄向赵四凑过脸去,放低了声音,显得极郑重似地,“赵四爷,你回头听安总管跟你说说两宫太后跟皇上的事,不过,你可得有点儿分寸,别在外面多说,那可不是好玩儿的事。” “是,是!”赵四拚命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于是由德禄穿针引线,很巧妙自然地让安德海得以大谈官闱秘辛。一开始就很成功,因为谈的是肃顺的往事,安德海是身历其境,而且发生过作用的人。谈到与慈安太后的心腹宫女双喜,合演“苦肉计”那一段,连德禄在内务府多年,也还是初闻,所以停杯不饮,聚精会神地倾听。这样一衬托,越发显出安德海的“权威”。赵四大为兴奋,自以为找到了一条最靠得住的路子。 “你看!”等他谈得告一段落,德禄指着放在茶几上的暖帽,对赵四说,“就为了安总管立下这么一件大功,恭王面奏两宫太后,赏了咱们安二爷一支花翎。” 转眼望去,金翠翎羽中,灿然一“眼”,花翎比蓝翎不知好看多少倍!赵四做过官,知道它的身分,对安德海越发仰之弥高了。 “这也不过虚好看!不掌实权,甚么也没有用。”安德海说,“譬如两位太后吧,不管是口头上,还是字面上,东边的那位太后一定在前,可是,谁也不怕她。” “外面都这么说,实权在西太后手里。我就不明白了,”赵四问道,“东太后难道就那么老实?真个一点儿都不管?” “也要管得了才行啊!” 赵四对这句话非常重视,因为祛除了他心中的一个疑团,怕两宫太后中慈禧太后毕竟是“西边”的,凡事落后一步,外面的传说,不尽可信。现在听安德海的解释,是慈安太后根本就管不了事,那就只从这条路子上下功夫就是了。 于是谈到正文,但以不是甚么光采的事,所以提到他在江苏的情形,吞吞吐吐,不能畅所欲言。好在有德禄作必要的补充。而安德海亦根本未打算替他从“正路”上去办,所以就有不明白的地方,也不必去多问,唯唯然装作已懂了的样子,才得略减赵四所感到的,不能毕其词的为难。 “您老哥的事儿,我算是明白了。麻烦是有点麻烦,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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