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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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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很巧妙,是一口枯井。”这一点,罗龙文来勘察过,照实解释,“出口不在井底,在半中腰;所以即使井枯了,泥土草叶,埋积日久亦不会阻塞通路。” “那么,阿狗又怎么出现的呢?” “当时我看情形,估量他们也还逃不远;派兵分道追缉,结果只提回来阿狗。问他徐海的下落,他说一逃出来,彼此就分手了,不知道他逃在哪里?老赵,”罗龙文喝口酒润喉问说:“你道阿狗真的不知道徐海的下落么?” “我想他知道,不过不肯说而已!” “着啊!”罗龙文猛拍自己的膝盖,“我当时心里在想,照这个小伙子平常的行为,说得好,是有血性;说得不好,是脾气很强。所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这句话,唯独对他没用。不过,到底是二十岁不到的孩子,能干虽能干,胸中的城府到底不深。为此,我就不再逼他了,反而把他保荐给胡总督,重重用他。老赵,我这一计瞒不过你,是不是?” “当然!只好骗孩子!不过,等他感动,自己说出来,不知道在甚么时候?” “我想不会太久。徐海也是重情义的人,说不定会悄悄来看他。”说到这里,罗龙文的脸色突然变得很严肃,“用阿狗做饵来钓徐海,是我替胡总督所划的最后一策。此刻我在想,汪直若能归顺,一样也是赵大人的大功。这件事上,彼此的利害相同,所以为胡总督画策也就是向赵大人献计。事情到此地步,我倒要建议,请赵大人有句明明白白的话,赦免了徐海,叫他戴罪图功;或许阿狗会很快地将徐海找了回来。” 赵忠点点头,口虽不言,脸上却是愿意帮忙的表情。这就可以猜想得到,他的踌躇,是怕赵文华不会允许。然则赵文华到底为甚么跟徐海这样子过不去呢? 他还没有问出口来,赵忠已为他作了初步解答:“上头对徐海的猜疑很深,这件事恐怕不能成功。” “喔!”罗龙文觉得有句话如骨鲠在喉:“何以有很深的猜疑?猜的甚么?疑的甚么?” “这,”赵忠使劲摇头,“我就不便说了!” 这句话又惹起了罗龙文很深的猜疑。不过,他也知道,再要紧盯着问,会使得赵忠的戒心加重,只有缓缓以图。于是他做了个事不干己的表情,很轻松地说:“你不便说,我亦不必问。谈谈别的。” 谈古画、谈风月;罗龙文的腹笥既宽,词令又妙,赵忠不知不觉又多喝了酒;七分醉意中还有三分清醒,想起这天早晨在主人面前的窘态,随即推杯而起,大声说道:“再不能喝了!” 到这时候,一直在外室守候的胡元规方始进来,挽留着说:“赵总管难得光临,务请尽欢!” “岂止尽欢,已经过分了!”赵忠有些恋恋地,“说实话,在你这里喝酒看砚台,乐趣无穷,只可惜美中不足……”他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美中不足的是,少两个粉头。”罗龙文说,“老赵,你明天来不来?如果来,包你比今天还有趣,我今天打听到,嘉兴有样宝贝,纵不能让它姓赵,无论如何要借了它来让你赏鉴一番。” “喔,”赵忠问道:“甚么宝贝?真是宝贝,我一定来!” “宝贝有各式各样的宝贝,因人而定。精金美玉,价值连城,不在你老赵眼睛之中。我说的这样宝贝,自然是一方名砚,名气太大了!” 听此一说,触动赵忠的癖性,重又坐下,急急说道:“来,来!小华兄,快告诉我,是怎么一方名砚?” “你明天来了就知道了。” “不,你何必吊我胃口?快,快,你不说,我不走!” 罗龙文笑了,“你看,”他对胡元规说,“赵总管要耍赖了。” “像赵总管这样爱砚的,真正少见!”胡元规故意装得不信似地说,“小华兄,你说嘉兴有方名气极大的名砚,我怎么不知道?” “人家世袭珍藏,从不轻易示人,更莫说拿到当铺里来,你怎么会知道?”罗龙文亦有意装得轻视他似地,“只怕你连这方砚台都没有听说过!” “你倒说说看。” “岳武穆的旧物,文信国的收藏。上面有这两位大忠臣亲笔的砚铭,还有大宋遗臣谢枋得的跋。你道这方砚台如何?” “原来是这方砚台!”胡元规假作吃惊,“小华兄,你只怕弄错了吧?” “怎么?我怎么弄错了?” 照胡元规所知的情况是,这方名砚,已为苏州一个有名的古董商人,携往京师,不知列入哪位名公巨卿的珍藏目录。赵忠在这里不可能有此眼福。 “这是无须争的事!”赵忠故意激罗龙文,“小华就弄错了,也算不了甚么!” “决不会弄错!明天还是在这里,请老赵一享眼福。”罗龙文又说,“今天所谈的许多事,也就在明天作个定局如何?” “好!我明天吃过午饭就来。” 说完了彼此分手。胡元规亲送赵忠回家,然后转到胡宗宪那里,将在隔室所听到的,罗龙文与赵忠的谈话,细说了一遍,也谈到了预备拿那方文信国所藏的岳忠武砚为饵,有所图谋。 “图谋甚么?” “小华的意思,是想由赵忠来揭开一个谜底,何以天水与徐海这样子过不去?何以疑忌很深?又何以不便明言?” “除非是我!”胡宗宪脱口说道:“除我之外,还有甚么疑忌的?” 胡元规觉得他的话,近乎无根之谈;细细思索,却是越想越有道理,“三爹,”他说,“果真如此,倒是非打听个水落石出不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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