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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不过,张宗昌有一项长处,气量甚大,不记前嫌,所以能找到人来帮忙;他有个任第一师师长时的参谋长李藻麟,改投直军作了彭寿莘的参谋长;这一回二次直奉战争中,打得最好的是彭寿莘的十五师,即由李藻麟所指挥。李藻麟曾在陆大当过战术教官,奉军将领提起他来,都很佩服的。

  但不论如何,张宗昌与李藻麟此番则是冤家对头,他却并不在乎这一点,对他的参谋长王呜翰说:“你想法子把李伯仁找来。”李藻麟字伯仁,是北京附近以种花出名的丰台人,家住北京。

  等将李藻麟找到,张宗昌的衔头,已变为“苏皖宣抚军第一军军长”;李藻麟便被派为“随军参谋长”王鸣翰保持原来的名义,北洋军阀中一个人有两个参谋长的,只有张宗昌。

  原来当十一月初十,张作霖到天津与段祺瑞、冯玉祥会议;南京也有一次重要会议,主角是江苏督军齐燮元、湖北督军萧耀南,以及由福建崛起,联合齐燮元打败了卢永祥,自封为五省联军总司令的孙传芳,因为曹、吴彻底失败,奉军势力膨胀,决定联名通电,维护段祺瑞出山。齐燮元等声称中央政府中断,摄政内阁所发命令,概不承认。情势很明显的,张作霖既无意于取得中央政权;亦决无理由以武力支持摄政内阁,便只有支持段祺瑞才能打开僵局,因而十一月十七日召集的天津会议,决定推举段祺瑞为临时总执政;其时吴佩孚已在汉口与萧耀南相晤,齐燮元又领衔发出十省及海军将领二十人联名通电,提议黄河上游及长江同志各省在武昌组织护宪军政府。形势迫急,段祺瑞应该从速出山,才能将局面稳定下来。

  一看时机成熟,段祺瑞于二十一日发表通电,决定组织临时政府,期于一个月内,召集各省区代表,开善后会议;产生国民会议,解决一切根本问题。第二天专车进京,黄膺白在车站迎接;陪着到了段祺瑞在府学胡同的私邸,有两件事要谈。

  第一件是摄政内阁总辞,段祺瑞表示,临时政府不能接受前政府的辞职书,黄膺白碰了个软钉子。

  第二件是“国务院现在保存着清室大小玉玺,一共十五方。”他问:“应该如何处置?”

  段祺瑞尚未答话,内定为执政府秘书长的梁鸿志接口:“送执政上房吧!”

  黄膺白不作声,在梁鸿志看,便是照办的意思;接着谈了些不着边际的话,黄膺白辞出回家,与段祺瑞同车进京的冯玉祥已等在他家了。

  谈了与段祺瑞会晤的经过,黄膺白又说:“梁鸿志竟以为我是来呈辞传国玺的,岂不可笑?这是国家的财产,我打算送教育部历史博物馆保存。”

  “这是正办。”冯玉祥问:“摄政内阁总辞的事呢?”

  “执政府既不接受,我只有发个通电辞职。”

  “你辞我也辞。”冯玉祥说:“当初本是要拥护中山先生出来主持大局的,所以用国民军的番号,表示跟国民党站在一边;谁知道只是替段芝老制造机会。中山先生就应邀北上,也不会有什么作用,我要把国民军的番号取消。”

  黄膺白黯然无语,沉默了一会说:“焕章见,没有你就没有摄政内阁,我想由你出面,邀大家聚一聚,以为共事的纪念,如何?”

  “好,好!”冯玉祥满口答应。

  “执政府定在廿四日成立;日子我想定在廿五。”

  “好,好!”

  “地点呢?我想在你司令部。”

  “好,好!”

  下一天十一月廿三日,黄膺白、冯玉祥都发了辞职的通电;再下一天段祺瑞在陆军部大礼堂,宣誓就任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公布“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府制”六条;同时发布内阁名单,当然以安福系为主,令人瞩目的是,唐绍仪长外交,李思浩长财政,叶恭绰长交通。此外在国会成立非常会议,由未参加贿选曹锟的国会议员组成。

  再下一天十一月廿五日,摄政内阁全体阁员应邀至旃檀寺的冯总部赴宴,那知冯玉祥人面不见,亦不知爽约之故;原来此时冯玉祥不告而行,已上北京西郊的天台山静养去了。

  原来冯玉祥之入山,是看不惯奉军的气焰;在十一月廿四日张作霖由天津进京的前一天,李景林先带兵入京,分驻城内外重要地处,郭松龄带领精锐一团,进驻黄寺;张作霖的行馆顺承王府,则由张学良带一个营,亲自警戒。张宗昌亦住在顺承王府,每天推牌九,玩姑娘,八大胡同提得起名字的,都到顺承王府出过条子。

  张作霖、杨宇霆,则与段祺瑞、王揖唐、吴光新等开会分配地盘。首起争执的是直隶,段祺瑞想把这个地盘给卢永祥,并且迳自发表了命令,以卢永祥为督军,但李景林亦要此地盘,张作霖对李景林驱逐王承斌,本来深致不满,但李与卢较,自然还是支持李景林。最后协调结果,执政府免了江苏督军齐燮元的职,由奉军护送卢永祥南下;名义是苏皖宣抚使,张宗昌的宣抚第一军,便是由此而来的。

  对于冯玉祥当然亦要安抚,但奉系决定不让他在有海口的地方发展,所以先后任用张之江为察哈尔都统、李鸣钟为绥远都统,派冯玉祥为西北边防督办,希望他能克日到任。但冯玉祥却还在考虑,只常常请“斯人独憔悴”的黄膺白上山聊闹天;黄膺白认为这一回“首都革命”,唯一做对了的一件事,是驱逐溥仪出宫。但有一天,他不提这话了,因为溥仪已经逃入日本公使馆;是不是会生什么后患,不得而知;而驱逐溥仪出宫,并无一个适当的处置,这件事是不是做对了,当然亦大成疑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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