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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Martini先生又喝了一口酸梅汤,“这个人很想爬上石头顶端看上面的风景,可惜尝试很多次都没成功。最后他放弃了,只好往左边走。但不管他走了多远、看了多少美景,他依然念念不忘右边的石头,甚至还会折返,再试一次。”

  我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再说话。便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个人的心中,将永远存在着属于右边石头的遗憾。

  他甚至会认为右边石头上的风景,可能才是最美的。”

  Martini先生看了我一眼,说:“你们刚刚提到的刘玮亭,也许就是你右边的石头。”

  我微微一愣,没有答话。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有右边的石头。但你可能是那种会在左右之间往返的人,而我……”Martini先生说,“却一直待在原地。”

  “为什么不往左边走呢?”小云插进一句。

  “我如果不爬上右边的石头,就永远不可能往左边走。”

  Martini先生回答后,摸了摸他的领带。

  他今天打的领带是绿色底白色圆点,看起来像是雪花飘落在草原。

  这种图样跟现在的季节很不搭调。

  我也注意到他偶尔会摸摸领带结,甚至轻轻晃动领带的下摆。

  给人的感觉像是领带很重,让他的脖子有些不舒适。

  这晚Martini先生走得早,留下一些疑惑给我们三人。

  小云的疑惑是:为什么要说是右边的石头?而不干脆说右边的山?

  我和荣安的解释是:山比较好爬,但石头可能光秃秃的,很难爬。

  荣安的疑惑是:为什么要说右边?而不说左边?

  我和小云很不屑地回答:有差吗?右边、左边不都一样?还是得爬。

  我的疑惑则是:为什么刘玮亭会是我右边的石头?

  但我们三人都没解答。

  酷热的日子里,下雨便是难得的享受。

  连续两天的大雨,让我悠闲地在家里睡了两天午觉。

  第三天雨势转小,但不减我睡午觉的兴致。

  睡到一半时,好像听见有人叫门,戴上眼镜睁眼一看却吓了一跳,一个浑身湿淋淋而且头发还滴着水的女子正站在昏暗的房门口。

  我还以为是水鬼来索命。

  看了第二眼后才发现原来是李珊蓝。

  “怎么不是敲天花板呢?”我急忙从床上起身,“有事吗?”

  “我钥匙忘了带回来,被锁在门外了。”

  “你看我的样子像锁匠吗?”

  “你有没有备用钥匙?”

  “没有。”我摇摇头说,“我有的两把钥匙都给你了。”

  “原来你没有备用钥匙,怎么办呢?”

  “找锁匠啊。”

  “另一把钥匙放在房间里,怎么办呢?”

  “找锁匠啊。”

  “房东又不住在台南,怎么办呢?”

  “找锁匠啊。”

  “烦不烦呀。”她瞪了我一眼,“找锁匠不用钱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又想省钱。

  “还有个办法,不过不知道是否行得通。”我说。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

  我下楼到她房门口,拿张电话卡斜插进门缝,房门便应声而开。

  “这种老式的喇叭锁很容易开的。”我说。

  “太不安全了。”她说。

  “是啊。”我点点头,“这种锁确实很不安全。”

  她看了我一眼,说:“我是指你。”

  “嗯?”

  “这样你不就可以随时开我房门?”

  “我干吗开你房门?”

  “你现在不就开了?”

  “那是你叫我开的!我没事开你房门干吗?”

  “我哪儿晓得。”她说,“这要问你。”

  “你……”我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你到底想怎样?”

  “除非你发誓。”她说。

  “好。”我说,“我发誓,绝不开你房门。”

  “如果我又忘了带钥匙呢?”

  “我发誓,除非你叫我开门,否则我绝不开。可以了吧?”

  “你还没说如果违背誓言会怎样。”

  “我发誓,除非你叫我开门,否则我绝不开。”我心里有气,沉声说,“如违此誓,别人永远会说我是虚荣的孔雀,不会真心爱我。”

  我说完后,她便沉默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些话,也觉得这样讲好像太重了,于是也跟着沉默。

  我看她发梢还渗出水珠,便打破沉默:“你赶紧进去吧,免得着凉。”

  她嗯了一声,便走进房间,关上门。

  “喂。”我转身走了两步,听到她开门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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