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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他的左脚无法当施力时的支撑点,因此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就让它躺着吧。”我淡淡地说。

  荣安看了我一眼,没多说什么,便拄着拐杖走到家门前,开门进去。

  我移动一下脚步,右小腿肚传来一阵痛楚,可能是机车倒地时刮伤了。

  顾不得腿上的疼痛,蹲下身把机车扶起,只觉得机车比平常重。

  用尽吃奶的力气扶起机车,放下支撑架,让它先站稳。

  “还好吗?”苇庭说。

  一转头,苇庭已来到跟前。

  “你问的是车子?”我说,“还是人?”

  “说真的,”苇庭又问,“你还好吗?”

  “说真的,”我回答,“我还好。”

  本来双方都处于一种极度尴尬与陌生的状态,但同时说了以前的口头禅后,似乎又带回来一点熟悉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

  “今天跟同事到台南出差,刚办完事,我便一个人走走。”她说。

  根据以前上《性格心理学》所获得的知识,如果她用“到台南”而非“回台南”的字眼,那就表示台南对她而言,并不是类似家的感觉,起码可说已不再那么熟悉。

  我突然很感慨,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住这儿?”她指着刚刚荣安进去的门。

  “嗯。”我点点头,“我搬进这里后三天,你便到台北工作。”

  “哦。”她微微沉思,“那你也住了三年多了。”

  “是吗?”

  “怎么你连自己住多久都不晓得呢?”

  苇庭笑了笑,笑容虽甜美,却带点客气的成分。

  我开始在心里计算着有多久没见过她的笑容。

  要升上博一之前的七月搬进这里,要升上博二之前的八月我们分手,现在是我念博四上学期的十月,这样算起来的话……

  “原来已经两年两个月了。”我叹口气说。

  苇庭先是一愣,然后低声说:“是呀。”

  我们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只好沉默。

  我觉得就这么站着不是办法,邀她进家门也很唐突,但若就此道别,我担心往后的日子里会有悔恨与遗憾。

  天人交战了一番后,我说:“你待会儿有事吗?”

  “嗯。”她点头说,“七点还有一个饭局。”

  “现在才五点,”我看了看表,“我们到安平海边看夕阳好吗?”

  她沉吟一会后,说:“好。”

  正准备掏出车钥匙发动机车时,听见她说:“有件事我想先说。”

  “什么事?”我问。

  “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或许会有很多话想聊聊。”她看了我一眼,“但就只是聊聊,希望……希望你不要有过多的联想。”

  她说完后,脸上有歉然的笑。

  我心里重重挨了一记闷棍,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钥匙。

  钥匙微微刺痛手心时,我猛然想起苇庭是选羊的人。

  她这么说是不希望我因为她答应一起看夕阳而产生可能复合的念头,于是先把话说清楚以避免我失望甚至再度受伤。

  我能体谅苇庭,也知道这是选羊的人的善意。

  但不管我是否存在着一丝想复合的奢望,她这么说都会刺伤我的自尊。

  虽然我选的是孔雀而不是老虎,可是我仍然有强烈的自尊心。

  自尊被刺痛后,心里反而坦然,这才想起有件事要把它完成。

  “请你稍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我开门进去,跑步上阶梯,直接到楼上的房间。

  荣安正躺在床上看书,发现我突然闯入,吓了一跳。

  我整个身子趴下,视线先在床下搜寻一番,再伸进右手拿出一个袋子。

  荣安张大嘴巴欲言又止,我没理他,拿了袋子便往楼下跑。

  我将那袋子放入机车的置物箱,发动车子。

  “我该怎么坐呢?”她没上车,表情有些为难。

  “怎么坐?”我瞥见她穿了条裙子,便说,“就直接侧坐啊。”

  “可是在台北侧坐要罚钱。”

  “大姐,这里是台南。”我说,“而且你以前也常侧坐。”

  “哦,我都忘了。”她笑了笑,“上台北后,就没坐过机车了。”

  说完后,她上了车,用右手手指轻轻勾住我裤子上的皮带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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