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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我(手指着鼻子)真的(两手举高)答应(两手拍脸颊)你(手指着荃)。”

  “我要你完整地说。”

  “我(手指着鼻子)不再(握紧双拳)压抑……”

  想了半天,只好问荃:

  “压抑怎么比?”

  “傻瓜。哪有人这样随便乱比的。”荃笑了。

  “那你相信了吗?”

  “嗯。”荃点点头。

  火车进站了。

  荃上车,进了车厢,坐在靠窗的位置。

  荃坐定后,隔着车窗玻璃,跟我挥挥手。

  这时所有语言中的文字和声音都失去意义,因为我们听不见彼此。

  汽笛声响起,火车起动。

  火车起动瞬间,荃突然站起身,右手手掌贴住车窗玻璃。

  她的嘴唇微张,眼睛直视我,左手手掌半张开,轻轻来回挥动五次。

  我伸出右手食指,指着右眼。再伸出左手食指,指着左眼。

  然后左右手食指在胸前互相接触。

  荃开心地笑了。

  一直到离开我的视线,荃都是笑着的。

  荃表达的意思很简单,“我们会再见面吗?”

  我表达的意思更简单,“一定会。”

  §25

  我愿是一颗,相思树上的红豆
  请你在树下,轻轻摇曳
  我会小心翼翼,鲜红地,落在你手里
  亲爱的你
  即使将我沉淀十年,收在抽屉
  想念的心,也许会黯淡
  但我永不褪去
  红色的外衣

  “二水,二水站到了。下车的旅客,请不要忘记随身所携带的行李。”

  火车上的广播声音,又把我拉回到这班南下的莒光号列车上。

  而我的脑海,还残存着荃离去时的微笑,和手势。

  我回过神,从烟盒拿出第八根烟,阅读。

  嗯,上面的字说得没错,把相思豆放了十年,还是红色。

  我念高中时,校门口有一棵相思树,常会有相思豆掉落。

  我曾捡了几颗。

  放到现在,早已超过十年,虽然颜色变深了点,却依然是红。

  原来相思豆跟我一样,也会不断地压抑自己。

  当思念的心情,一直被压抑时,最后是否也会崩溃?

  而我会搭上这班火车南下,是否也是思念崩溃的结果?

  我活动一下筋骨,走到车厢间,打开车门。

  不是想跳车,只是又想吹吹风而已。

  快到南台湾了,天气虽仍嫌阴霾,但车外的空气已不再湿冷。

  这才是我所熟悉的空气味道。

  突然想起柏森说过的,“爱情像沿着河流捡石头”的比喻。

  虽然柏森说,在爱情的世界里,根本没有规则。

  可是,真的没有规则吗?

  对我而言,这东西应该存在着红灯停绿灯行的规则,才不致交通大乱。

  柏森又说,看到喜欢的石头,就该立刻捡起,以后想换时再换。

  我却忘了问柏森,如果出现两颗形状不一样但重量却相同的石头时,应该如何?

  同时捡起这两颗石头吗?

  人类对于爱情这东西的理解,恐怕不会比对火星的了解来得多。

  也许爱情就像鬼一样,因为遇到鬼的人总是无法贴切地形容鬼的样子。

  没遇到鬼之前,大家只能想象,于是每个人心目中鬼的形象,都不一样。

  只有遇到鬼后,才知道鬼的样子。

  但也只能知道,无法向别人形容。

  别人也不见得能体会。

  望着车外奔驰过的树,我叹了一口气。

  把爱情比喻成鬼,难怪人家都说我是个奇怪的人。

  只有明菁和荃,从不把我当作奇怪的人。

  “你是特别,不是奇怪。”

  明菁会温柔地直视着我,加重说话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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