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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求人之水(8)

  我隔天立刻去换了新门号,付了一笔换号费。

  承办小姐告诉我,一般门号回收后大约要经过三个月,才会再把门号租给下一个使用者。

  “不过我也碰过不到一个月就把号码再租给别人的例子。”她说,“这种疏失很容易会造成下一位使用者的困扰。”

  对我而言刚开始确实是困扰,但后来却演变成一场美丽的邂逅。

  “我应该要给贵公司一笔邂逅费。”我说,“可以刷卡吗?”

  “呀?”她一头雾水。

  “没事。告辞了。”我说,“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我似乎又开始对年轻的异性说些言不及义的话了。

  “什么?”我去更改手机号码时,人事部门的熟女大叫,“你几个月前才刚改过,现在又要改,你烦不烦?”

  “你每天化大浓妆都不嫌烦,我每几个月才换一次手机号码为什么要觉得烦?”

  “你……”她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抱歉。”我说,“我刚刚说错了,其实要把浓妆卸掉比较烦吧。”

  “给我滚!”她终于可以说出话了。

  看来我对熟女也可以说些无聊话了。

  这样也好,反正我接下来应该要认识一些轻熟女或是熟女。

  如果再认识年轻女孩,我想……

  我不敢再想了。

  我似乎又在人生中按了一次Reset。

  虽说又是重新开始,但反而回到第一次按Reset之前的日子。

  日子枯燥、人快枯萎、存在感薄弱。

  晚饭又不知道该吃什么,往往只能到巷口7-11买个御便当。

  “要加热吗?”看起来才20岁的女店员问。

  “再热也无法温暖我这颗冰冷的心。”

  “呀?”

  “请加热。”我说,“谢谢。”

  我常想起她,也怀念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包括骑单车、吃晚饭、甚至是那段莫名其妙通电话的日子。

  我这时才发觉,她甜美的声音果然是一种疗伤系音乐,所以跟她相处的那段日子,我的身心都很健康。

  如今她的声音只存在于记忆,而且越来越模煳,我觉得自己快生病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得振作,我也该听她的话,好好认真过日子。

  为了不想成为蜜蜂,我开始在食衣住行育乐方面做点改变。

  例如我不再老是包便当或是到7-11买御便当,我会试着煮东西吃。

  虽然大概只是煮水饺之类的小儿科厨艺。

  我也决定骑单车上下班,反正我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近。

  假日清晨就骑单车到郊外,越骑越远,汗也越流越多。

  所有负面情绪和寂寞空虚感似乎会随着汗水排出体外。

  换新手机后一个月,我去了一趟日本,五天四夜的单车旅行团。

  前三天都是在石川县白山市附近骑单车游景点,大约骑了50公里。

  印象最深的是沿着手取川骑向日本海的这段路程,因为我沿途不断回忆起跟她沿着安平堤顶骑到盐水溪出海口的往事。

  最后一天我脱团独自到白山市的“千代女の里俳句馆”逛逛。

  我在展览室看见加贺千代女亲笔写下的挂轴:“朝颜やつるべとられてもらひ水”

  加贺千代女写这首俳句时是35岁,和我现在的年纪一样。

  或许35岁是个心境开始转变的年纪。

  回想交第一个女朋友时太年轻,关于爱情的概念,似懂非懂。

  大概只知道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拉倒。

  交第二个女朋友时,觉得自己够成熟,也知道要珍惜爱情的缘分。

  但我却不懂包容与体谅,不懂当女生说冷时,其实不是要你给她外套,而是要你给她一个拥抱。

  如今因为她的出现,让我学会包容与体谅。

  虽然听起来可能会有点恶心,但我打从心底认为只要她花开灿烂,我便心满意足。

  我真心怜惜朝颜之美,根本没想到我得喝水。

  回台湾后,我在工作岗位上变得更有活力。

  下班后也会找些事来做,日子过得算充实,空闲时不会无聊到爆。

  她说的没错,只要改变过日子的态度,人生就会不一样了。

  我不再用毛笔写英文字,改用原子笔写,果然顺手多了。

  有天下午我去找客户确认一下他们对产品的要求,六点左右回公司。

  一进公司刚好碰见那个人事部门的熟女。

  “喂。”她叫住我,“下午有人打电话来公司找你。”

  “谁?”

  “你同父异母或是同母异父的妹妹。”

  “到底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

  “我忘了。”她说,“这有差吗?”

  “当然有差!”我大叫,“我妈妈才不可能在外面偷偷生个女儿。”

  “那你爸爸呢?”

  “这我就不敢说了。”

  “那她大概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吧。”

  “问题是我哪来的同父异母妹妹?”我又大叫。

  “她只说她哥哥姓蔡,在我们公司当工程师,今年35岁。”

  “蔡坤宏也是35岁啊。”

  “她确认过了,不是蔡坤宏。”

  “可是……”

  “不说了,我要下班了。”她说,“你妹妹今天晚上会打手机给你。”

  “打手机?”

  “是呀。”她说,“我给了她你的手机号码。”

  “喂!”我第三次大叫,“你不确定她是谁、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你为什么随便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人?”

  “因为我看你不爽呀。”她竟然笑了,“Bye-bye。”

  我带着满肚子疑惑骑单车回家,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种说法好像是我当初找Solution时的借口,难道会是她?

  莫非她也像我一样,在南科一家一家找35岁的蔡姓工程师?

  这不可能吧。她并没有一定得找到我的决心和毅力。

  况且我在南科占了地利人和之便,也得花三个多月心血才找到他,而离开她至今也才一个半月,她怎么可能这么快便找到我?

  如果不是她,那么会是谁?难道我真有同父异母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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