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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卷 宋四公大闹禁魂张(5)


  且说王秀归家去,老婆问道:“大哥,你恰才教人把金丝罐归来?”王秀道:“不曾。”老婆取来道:“在这里,却把了几件衣裳去。”王秀没猜道是谁,猛然想道:“今日宋四公的亲戚,身上穿一套衣裳,好似我家的。”心上委决不下,肚里又闷,提一角酒,索性和婆子吃个醉,解衣卸带了睡。王秀道:“婆婆,我两个多时不曾做一处。”婆子道:“你许多年纪了,兀自鬼乱!”王秀道:“婆婆,你岂不闻:后生犹自可,老的急似火。”

  王秀早移过共头,在婆子头边,做一班半点儿事,兀自未了当。原来赵正见两个醉,掇开门,躲在床底下。听得两个鬼乱,把尿盆去房门上打一抧。王秀和婆子吃了一惊,鬼慌起来。看时,见个人从床底下趱将出来,手提一包儿。王秀就灯光下仔细认时,却是和宋四公、侯兴同吃酒的客长。王秀道:“你做甚么?”赵正道:“宋四公教还你包儿。”

  王公接了看时,却是许多衣裳。再问:“你是甚人?”赵正道:“小弟便是姑苏平江府赵正。”王秀道:“如此,久闻清名。”因此拜识。便留赵正睡了一夜。

  次日,将着他闲走。王秀道:“你见白虎桥下大宅子,便是钱大王府,好一拳财!”赵正道:“我们晚些下手。”王秀道:“也好。”到三鼓前后,赵正打个地洞,去钱大王土库偷了三万贯钱正赃,一条暗花盘龙羊脂白玉带。王秀在外接应,共他归去家里去躲。明日,钱大王写封简子与滕大尹。大尹看了,大怒道:“帝辇之下,有这般贼人!”即时差缉捕使臣马翰,限三日内,要捉钱府做不是的贼人。

  马观察马翰得了台旨,分付众做公的落宿。自归到大相国寺前,只见一个人,背系带砖顶头巾,也着上一领紫衫,道:“观察拜茶。”同入茶坊里,上灶点茶来。那着紫衫的人,怀里取出一裹松子胡桃仁,倾在两盏茶里。观察问道:“尊官高姓?”那个人道:“姓赵,名正,昨夜钱府做贼的便是小子。”马观察听得,脊背汗流,却待等众做公的过捉他。吃了盏茶,只见天在下,地在上,吃摆番了。

  赵正道:“观察醉也。”扶住他,取出一件作怪动使剪子,剪下观察一半衫衤奚,安在袖里。还了茶钱,分付茶博士道:“我去叫人来扶观察。”赵正自去。

  两碗饭间,马观察肚里药过了,苏醒起来。看赵正不见了,马观察走归去。

  睡了一夜,明日天晓,随大尹朝殿。大尹骑着马,恰待入宣德门去,只见一个人裹顶弯角帽子,着上一领皂衫,拦着马前唱个大喏,道:“钱大王有劄目上呈。”

  滕大尹接了,那个人唱喏自去。大尹就马上看时,腰裹金鱼带不见挞尾。简上写道:“姑苏贼人赵正,拜禀大尹尚书:所有钱府失物,系是正偷了。若是大尹要来寻赵正家里,远则十万八千,近则只在目前。”大尹看了越焦燥。朝殿回衙,即时升厅,引放民户词状。词状人抛箱,大尹看到第十来纸状,有状子,上面也不依式论诉甚么事,去那状上只写一只《西江月》曲儿,道是:

  是水归于大海,闲汉总入京都。三都捉事马司徒,衫褙难为作主。
  盗了亲王玉带,剪除大尹金鱼。要知闲汉姓名无?小月傍边疋土。

  大尹看罢,道:“这个又是赵正,直恁地手高!”即唤马观察马翰来,问他捉贼消息。马翰道:“小人因不认得贼人赵正,昨日当面挫过,这贼委的手高。

  小人访得他是郑州宋四公的师弟,若拿得宋四,便有了赵正。”

  滕大尹猛然想道:“那宋四因盗了张富家的土库,见告失状未获。”即唤王七殿直王遵,分付他协同马翰,访捉贼人宋四、赵正。王殿直王遵禀道:“这贼人踪迹难定,求相公宽限时日。又须官给赏钱,出榜悬挂,那贪着赏钱的便来出首,这公事便容易了办。”滕大尹听了,立限一个月缉获。依他写下榜文:“如有缉知真赃来报者,官给赏钱一千贯。”

  马翰和王遵领了榜文,径到钱大王府中,禀了钱大王,求他添上赏钱。钱大王也注了一千贯。两个又到禁魂张员外家来,也要他出赏。张员外见在失了五万贯财物,那里肯出赏钱?众人道:“员外休得为小失大。捕得着时,好一主大赃追还你。府尹相公也替你出赏,钱大王也注了一千贯,你却不肯时,大尹知道,却不好看相。”张员外说不过了,另写个赏单,勉强写足了五百贯。马观察将去府前张挂,一面与王殿直约会,分路挨查。

  那时府前看榜的人山人海。宋四公也看了榜,去寻赵正来商议。赵正道:“可奈王遵、马翰,日前无怨,定要加添赏钱,缉获我们。又可奈张员外慳吝,别的都出一千贯,偏你只出五百贯,把我们看得恁贱!我们如何去蒿恼他一番,才出得气。”

  宋四公也怪前番王七殿直领人来拿他,又怪马观察当官禀出赵正是他徒弟。当下两人你商我量,定下一条计策,齐声道:“妙哉!”赵正便将钱大王府中这条暗花盘龙羊脂白玉带递与宋四公,四公将禁魂张员外家金珠一包,就中检出几件有名的宝物,递与赵正。两下分别,各自去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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