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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闲云庵阮三偿冤债(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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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小姐自从闲云庵归后,过了月余,常常恶心气闷,心内思酸,一连三个月经脉不举。医者用行经顺气之药,如何得应?夫人暗地问道:“孩儿,你莫是与那个成这等事么?可对我实说。”小姐晓得事露了,没奈何,只得与夫人实说。夫人听得呆了,道:“你爹爹只要寻个有名目的才郎,靠你养老送终;今日弄出这丑事,如何是好?只怕你爹爹得知这事,怎生奈何?”小姐道:“母亲,事已如此,孩儿只是一死,别无计较。”夫人心内又恼又闷。看看天晚,陈太尉回衙,见夫人面带忧容,问道:“夫人,今日何故不乐?”夫人回道:“我有一件事恼心。”太尉便问:“有甚么事恼心?”夫人见问不过,只得将情一一诉出。 太尉不听说万事俱休,听得说了,怒从心上起,道:“你做母的不能看管孩儿,要你做甚?”急得夫人阁泪汪汪,不敢回对。太尉左思右想,一夜无寐。 天晓出外理事,回衙与夫人计议:“我今日用得买实做了:如官府去,我女孩儿又出丑,我府门又不好看;只得与女孩儿商量作何理会。”女儿扑簌簌吊下泪来,低头不语。半晌间,扯母亲于背静处,说道:“当初原是儿的不是,坑了阮三郎的性命。欲要寻个死,又有三个月遗腹在身;若不寻死,又恐人笑。”一头哭着,一头说:“莫若等待十个月满足,生得一男半女,也不绝了阮三后代,也是当日相爱情分。妇人从一而终。虽是一时苟合,亦是一日夫妻,我断然再不嫁人。若天可怜见,生得一个男子,守他长大,送还阮家,完了夫妻之情。那时寻个自尽,以赎玷辱父母之罪。” 夫人将此话说与太尉知道,太尉只叹了一口气,也无奈何。暗暗着人请阮员外来家计议,说道:“当初是我闺门不谨,以致小女背后做出天大事来,害了你儿子性命,如今也休题了。但我女儿已有三个月遗腹,如何出活?如今只说我女曾许嫁你儿子,后来在闲云庵相遇,为想我女,成病几死,因而彼此私情。庶他日生得一男半女,犹有许嫁情由,还好看相。”阮员外依允,从此就与太尉两家来往。 十月满足,阮员外一般遣礼催生,果然生个孩儿。到了三岁,小姐对母亲说,欲待领了孩儿,到阮家拜见公婆,就去看看阮三坟墓。夫人对太尉说知,俱依允了。拣个好日,小姐备礼过门,拜见了阮员外夫妇。次日,到阮三墓上哭奠了一回。又取出银两,请高行真僧广设水陆道场,追荐亡夫阮三郎。 其夜梦见阮三到来,说道:“小姐,你晓得夙因么?前世你是个扬州名妓,我是金陵人,到彼访亲,与你相处情厚,许定一年之后再来,必然娶你为妻。及至归家,惧怕父亲,不敢禀知,别成姻眷。害你终朝悬望,郁郁而死。因是夙缘未断,今生乍会之时,两情牵恋。闲云庵相会,是你来索冤债;我登时身死,偿了你前生之命。多感你诚心追荐,今已得往好处托生。你前世抱志节而亡,今世合享荣华。所生孩儿,他日必大贵,烦你好好抚养教训。从今你休怀忆念。”玉兰小姐梦中一把扯住阮三,正要问他托生何处,被阮三用手一推,惊醒将来,嗟叹不已。方知生死恩情,都是前缘夙债。 从此小姐放下情怀,一心看觑孩儿。光阴似箭,不觉长成六岁,生得清奇,与阮三一般标致,又且资性聪明。陈太尉爱惜真如掌上之珠,用自己姓,取名陈宗阮,请个先生教他读书,到一十六岁,果然学富五车,书通二西。十九岁上,连科及第,中了头甲状元,奉旨归娶。陈、阮二家争先迎接回家,宾朋满堂,轮流做庆贺筵席。当初陈家生子时,街坊上晓得些风声来历的,免不得点点搠搠,背后讥诮。到陈宗阮一举成名,翻夸奖玉兰小姐贞节贤慧,教子成名,许多好处。 世情以成败论人,大率如此!后来陈宗阮做到吏部尚书留守官,将他母亲十九岁上守寡,一生不嫁,教子成名等事,表奏朝廷,启建贤节牌坊。正所谓:贫家百事百难做,富家差得鬼推磨。虽然如此,也亏陈小姐后来守志,一床锦被遮盖了,至今河南府传作佳话。有诗为证,诗曰: 兔演巷中担病害,闲云庵里偿冤债。 周全末路仗贞娘,一床锦被相遮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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