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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回 心猿遭火败 木母被魔擒(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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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圣道:“等我捻着诀,钻入火中。”抡铁棒,寻妖要打。那妖见他来到,将一口烟劈脸喷来。行者急回头,煼得眼花雀乱,忍不住泪落如雨。原来这大圣不怕火,只怕烟。当年因大闹天宫时,被老君放在八卦炉中锻过一番,他幸在那巽位安身,不曾烧坏。只是风搅得烟来,把他煼做火眼金睛,故至今只是怕烟。那妖又喷一口,行者当不得,纵云头走了。那妖王却又收了火具,回归洞府。 这大圣一身烟火,炮燥难禁,径投于涧水内救火。怎知被冷水一逼,弄得火气攻心,三魂出舍。可怜气塞胸堂喉舌冷,魂飞魄散丧残生。慌得那四海龙王在半空里收了雨泽,高声大叫:“天蓬元帅、卷帘将军,休在林中藏隐,且寻你师兄出来。” 八戒与沙僧听得呼他圣号,急忙解了马,挑着担,奔出林来,也不顾泥泞,顺涧边找寻。只见那上溜头翻波滚浪,急流中淌下一个人来。沙僧见了,连衣跳下水中,抱上岸来,却是孙大圣身躯。噫!你看他蜷局四肢伸不得,浑身上下冷如冰。沙和尚满眼垂泪道:“师兄,可惜了你,亿万年不老长生客,如今化作个中途短命人。”八戒笑道:“兄弟莫哭。这猴子佯推死,吓我们哩。你摸他摸,胸前还有一点热气没有?”沙僧道:“浑身都冷了,就有一点儿热气,怎的就得回生?” 八戒道:“他有七十二般变化,就有七十二条性命。你扯着脚,等我摆布他。”真个那沙僧扯着脚,八戒扶着头,把他拽个直,推上脚来,盘膝坐定。八戒将两手搓热,仵住他的七窍,使一个按摩禅法。原来那行者被冷水逼了,气阻丹田,不能出声。却幸得八戒按摸揉擦,须臾间,气透三关,转明堂,冲开孔窍,叫了一声:“师父啊!”沙僧道:“哥啊,你生为师父,死也还在口里。且苏醒,我们在这里哩。”行者睁开眼道:“兄弟们在这里?老孙吃了亏也。”八戒笑道:“你才子发昏的,若不是老猪救你啊,已此了帐了,还不谢我哩。” 行者却才起身,仰面道:“敖氏弟兄何在?”那四海龙王在半空中答应道:“小龙在此伺候。”行者道:“累你远劳,不曾成得功果,且请回去,改日再谢。”龙王帅水族,泱泱而回,不在话下。 沙僧搀着行者,一同到松林之下坐定。少时间,却定神顺气,止不住泪滴腮边。又叫:“师父啊! 忆昔当年出大唐,岩前救我脱灾殃。 三山六水遭魔障,万苦千辛割寸肠。 托钵朝餐随厚薄,参禅暮宿或林庄。 一心指望成功果,今日安知痛受伤?” 沙僧道:“哥哥,且休烦恼。我们早安计策,去那里请兵助力,搭救师父耶。”行者道:“那里请救么?”沙僧道:“当初菩萨吩咐,着我等保护唐僧,他曾许我们:叫天天应,叫地地应。那里请救去?”行者道:“想老孙大闹天宫时,那些神兵都禁不得我。这妖精神通不小,须是比老孙手段大些的才降得他哩。天神不济,地煞不能,若要拿此妖魔,须是去请观音菩萨才好。奈何我皮肉酸麻,腰膝疼痛,驾不起觔斗云,怎生请得?”八戒道:“有甚话吩咐,等我去请。”行者笑道:“也罢,你是去得。若见了菩萨,切休仰视,只可低头礼拜。等他问时,你却将地名、妖名说与他,再请救师父之事。他若肯来,定取擒了怪物。”八戒闻言,即便驾了云雾,向南而去。 却说那个妖王在洞里欢喜道:“小的们,孙行者吃了亏去了。这一阵虽不得他死,好道也发个大昏。咦!只怕他又请救兵来也。快开门,等我去看他请谁。” 众妖开了门,妖精就跑在空里观看,只见八戒往南去了。妖精想着南边再无他处,断然是请观音菩萨。急按下云,叫:“小的们,把我那皮袋寻出来。多时不用,只恐口绳不牢,与我换上一条,放在二门之下。等我去把八戒赚将回来,装于袋内,蒸得稀烂,犒劳你们。”原来那妖精有一个如意的皮袋。众小妖拿出来,换了口绳,安于洞门内不题。 却说那妖王久居于此,俱是熟游之地,他晓得那条路上南海去近,那条路去远。他从那近路上,一驾云头,赶过了八戒,端坐在壁岩之上,变作一个假观世音模样,等候着八戒。 那呆子正纵云行处,忽然望见菩萨。他那里识得真假?这才是见像作佛。呆子停云下拜道:“菩萨,弟子猪悟能叩头。”妖精道:“你不保唐僧去取经,却见我有何事干?”八戒道:“弟子因与师父行至中途,遇着号山枯松涧火云洞有个红孩儿妖精,他把我师父摄了去。是弟子与师兄等寻上他门,与他交战。他原来会放火,头一阵,不曾得赢。第二阵,请龙王助雨,也不能灭火。师兄被他烧坏了,不能行动,着弟子来请菩萨。万望垂慈,救我师父一难。”妖精道:“那火云洞洞主,不是个伤生的,一定是你们冲撞了他也。”八戒道:“我不曾冲撞他,是师兄悟空冲撞他的。他变作一个小孩儿,吊在树上,试我师父。师父甚有善心,教我解下来,着师兄驮他一程。是师兄掼了他一掼,他就弄风儿,把师父摄去了。”妖精道:“你起来,跟我进那洞里见洞主,与你说个人情,你陪一个礼,把你师父讨出来罢。”八戒道:“菩萨呀,若肯还我师父,就磕他一个头也罢。”妖王道:“你跟来。” 那呆子不知好歹,就跟着他,径回旧路,却不向南洋海,随赴火云门,顷刻间到了门首。妖精进去道:“你休疑忌。他是我的故人,你进来。”呆子只得举步入门。众妖一齐呐喊,将八戒捉倒,装于袋内,束紧了口绳,高吊在驮梁之上。妖精现了本像,坐在当中道:“猪八戒,你有甚么手段,就敢保唐僧取经?就敢请菩萨降我?你大睁着两个眼,还不认得我是圣婴大王哩。如今拿你,吊得三五日,蒸熟了赏赐小妖,权为案酒。”八戒听言,在里面骂道:“泼怪物!十分无礼。若论你百计千方,骗了我吃,管教你一个个遭肿头天瘟。”呆子骂了又骂,嚷了又嚷,不题。 却说孙大圣与沙僧正坐,只见一阵腥风,刮面而过,他就打了一个喷嚏道:“不好,不好!这阵风凶多吉少,想是猪八戒走错路也。”沙僧道:“他错了路,不会问人?”行者道:“想必撞见妖精了。”沙僧道:“撞见妖精,他不会跑回?”行者道:“不停当。你坐在这里看守,等我跑过涧去打听打听。”沙僧道:“师兄腰疼,只恐又着他手,等小弟去罢。”行者道:“你不济事,还让我去。” 好行者,咬着牙,忍着疼,捻着铁棒,走过涧,到那火云洞前,叫声:“泼怪!”那把门的小妖又急入里报:“孙行者又在门首叫哩。”那妖王传令叫拿。那伙小妖枪刀簇拥,齐声呐喊,即开门,都道:“拿住,拿住。”行者果然疲倦,不敢相迎,将身钻在路傍,念个咒语,叫:“变!”即变做一个销金包袱。小妖看见取了进去,报道:“大王,孙行者怕了,只见说一声‘拿’字,慌得把包袱丢下,走了。”妖王笑道:“那包袱也无甚么值钱之物,左右是和尚的破褊衫、旧帽子,背进来拆洗做补衬。”一个小妖果将包袱背进,不知是行者变的。行者道:“好了,这个销金包袱背着了。”那妖精不以为事,丢在门内。 好行者,假中又假,虚里还虚:即拔一根毫毛,吹口仙气,变作个包袱一样;他的真身却又变作一个苍蝇儿,钉在门枢上。只听得八戒在那里哼哩哼的,声音不清,却似一个瘟猪。行者嘤的飞了去寻时,原来他吊在皮袋里也。行者钉在皮袋上,又听得他恶言恶语骂妖怪长,妖怪短:“你怎么假变作个观音菩萨,哄我回来,吊我在此,还说要吃我?有一日我师兄: 大展齐天无量法,满山泼怪等时擒。 解开皮袋放我出,筑你千钯方趁心。” 行者闻言,暗笑道:“这呆子虽然在这里面受闷气,却还不倒了旗枪。老孙一定要拿了此怪;若不如此,怎生雪恨。” 正欲设法拯救八戒出来,只听得妖王叫道:“六健将何在?”时有六个小妖是他知己的精灵,封为健将,都有名字:一个叫做云里雾,一个叫做雾里云;一个叫做急如火,一个叫做快如风;一个叫做兴烘掀,一个叫做掀烘兴。六健将上前跪下。妖王道:“你们认得老大王家么?”六健将道:“认得。”妖王道:“你与我星夜去请老大王来,说我这里捉唐僧蒸与他吃,寿延千纪。”六怪领命,一个个厮拖厮扯,径出门去了。行者嘤的一声,飞下袋来,跟定那六怪,躲离洞中。 毕竟不知怎的请来,且听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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