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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张庠生修神公像 姚盐台建忠节坊


  府尹于冕在家,一日,见数人直至厅中。于冕忙出厅来看,乃是一友,仁和痒生张杰,字万英者,令人赍香纸牲仪,来祭奠于肃愍公神前。冕即出见礼,曰:“何劳张兄光临设奠?”

  杰答曰:“待某奠毕,自当诉禀。”

  张杰遂令人设牲燃烛,焚香叩奠毕。仍又细观公之神像,嗟呀半晌。乃对府尹公曰:“某昨夜梦谒先公神祠,见先公正襟危坐。顾某曰:“吾在京都任守,万姓感吾功德,香火甚盛,无暇一临坟墓之祠。今夜方临,适值汝来,特与汝言。吾蒙三朝圣恩,南北祠宇俱成。近坟祠连因久雨,吾之塑像,自左肩以下,丹垩之饰,微有脱落,而人未之见也。子盍为我修之。’某即于梦中领诺。既而某复叩问光公曰:“神公适才所言任守京都,某闻北京城隍,乃宋文丞相耳。’先公见说,笑顾某曰:“子不知吾,吾即文丞相再世也。今南畿并大同、河南,上帝亦命吾兼任。其土籍吾亦司之。吾今虽没四十年,其忠魂无日不在天壤间。’复曰:“子知水乎?吾灵若水也。’言“毕而起。某惊觉来,想神公丰度如生。惊异其事,谨具香纸牲仪,特来拜奠,适才观公之像,果见左肩颜色剥落。”

  于冕亦上细观,果然。冕泣拜于地曰:“大人灵爽在天不泯,此不肖孤之罪也!”

  张杰叹曰:“神公英灵,语予如水。正苏长公所谓如水在地中,无往而不在也,顾某何人,而得神公之嘱,有是梦耶!”

  次日,张杰即命塑像工匠,修整鲜俨而去。

  一日,浙江盐台姚舒因历吴山,见行人伍公,即春秋时伍子胥也。复过褚堂见仆射褚公,即唐时褚遂良也。来至栖霞岭见武穆王岳公,即宋岳飞也。

  特谒三台山赡于肃愍公祠。慨然有感,遂赍香历拜四祠。每到一祠,即徘徊久之。心中念曰:“观四王公之忠节,皆祠于杭。欲共建一坊,一可以共播休烈,一可以励后观瞻。”

  遂言于镇巡诸公,诸公闻言大悦,各捐俸资,不两月而坊成,名曰“忠节坊”。立碑于其下,其碑文云:

  忠节,天下之大贤,崇报,天下之公论。大贤不立,则人道有所亏;公论不明,则人心无所功。此忠节坊所以创建于今日也。夫岂徒然哉!盖杭为古今人物名区,鸿儒硕辅,后先挺出。其孤忠大节,尤炳耀人耳目者有四。若吴行人伍公,在吴山之首。唐仆射褚公,在褚堂之中。宋岳武穆王,在栖霞岭之西。我朝于肃愍公,在三台山之南。守臣岁修祀事孔虔,弗敢懈缓。乙卯,监察御史姚舒,奉上命督鹾于浙。凡民所不便,与所便者,悉裁革振举之无遗议,未几,商贾大通,国计斯集,频海千余里,欢声洋洋。于政暇即阅史传,因忆四公风采,乃修瓣香,历展拜祠下。徘徊瞻顾,咨嗟移时。其中感怀,殆有所不能忍者。既而曰:“以四公生平忠义慷慨,越人今祀于兹土。虽少足以致崇德报功之念,顾祠宇异处,地址遐僻,使人见闻不及,不足以广其景仰之意,亦缺典也。盍树一坊,以共插休烈于无穷哉。”

  时镇巡诸公,闻而从之。又速商劝贷,咸踊跃应命,卜地于吴山之东衢,示以规画,令有才干者董其事,坊成,乃大书忠节于石额,分注四分官称于左右,揭建坊之年、月、日。遂谐镇、巡、藩、臬暨群属官僚往视之,咸叹以为一时盛事。夫伍公佐吴,既成阖庐之霸业矣,及勾践败衄,有天以越赐吴之谏,而属镂之惨,卒堕宰嚭之奸谋。诸公辅唐,尝恢太宗之帝业矣,及武氏僭立,有叩头还笏之谏,竟遭许、李谗口而死。武穆王当建绍之间,削平群盗,进兵朱仙,人皆望其可以计日恢复矣,夫何贼桧主和,矫诏班师,乃冤死于大理。于肃愍公生当正、景之际,调兵守护,不惑南迁,人皆知其社稷之奇功也,夫何权奸忌嫉,适寡肆谗,遂授命于都下。嗟乎!此岂独四公之不幸哉!天下之事,固或有成败、诎伸不论,而人心之是非予夺,自有定论存焉。盖成败、诎伸者,一时之遭也;人心是非予夺者,万世之公也。以四公忠节凛凛,虽尝屈仰宜丧,而竟得显白,且萃聚昭揭于今之雄藩通衢之上,使大节以伸,大誉以着,大义已明,异代齐芳,辉映云漠。凡杭人暨南北往返道经于下者,顾瞻而嘉叹之,以兴起其高山仰止之心,则事虽诎于当时,而深护夫万世之人心,岂不足以委灵于九泉之下哉!故谨叙忠节之记云。

  姚盐台建坊之后,果然往来士庶,莫不敬仰其炎忠之诚意焉。

  时于府尹公闻得姚盐台建坊,乃亲往观之,叹曰:“吾父与三忠异代井列,可为无愧矣。”

  乃往谢姚公。姚公曰:“予素仰数公功烈忠节,不意承命鹾政到此,谓忠烈异代同心,因共建一坊,使万世瞻仰,何烦京兆公致谢。且令先公功烈,迥过于三公矣。”

  冕叹曰:“当时廷论,亦谓我先君之冤死与武穆虽同,而功业则大过之,诚古今不易之论也。冕复何言!蒙列圣之大恩,悯先君之遗烈,今复承宪台建此忠节大坊,使先君配休伍、褚、岳三公,先君死无恨矣!”

  言毕,府尹公即辞姚院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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