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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 膺圣恩矫诏诛奸匿 建佛事僧徒乱禁宫(1)


  前回叙的是武宗宠幸伶官沙的渐渐放出手段,他明知道武宗舍他不得,且又百般的妩媚,使这位风流天子,常常采择一些新花样,把所有一切事体,都由沙的怎样就怎样。那沙的人虽十七八岁,却很会用情在女子身上,今见一个巍巍天子,都被他颠倒手中,以外还怕什么?

  这宫闱之中,又非朝外可比,眼睛所见的都是一些花红柳绿,媚姿娇态,不由得鹿鹿儿跃动。偏偏这些妃嫔媵嫱,见沙的玉貌翩翩,年轻力壮,想他在圣上当面,尚有这般魔力,引人入幻,何况遇着女人呢。常在武宗之侧,假侍奉为由,一个个俟着空儿,给沙的溜些情去。沙的暗暗欢喜,他却在众妃嫔之中,很严格的选中了一个美人。

  这美人便是武宗在和林时得意的美妾,后来跟武宗入宫,颇得武宗的欢悦。她的美名儿叫做阿娜,生就一副娇嫩的眉眼,唱得一口委婉的词曲,双十年华,体态腴丰,往时武宗也曾梦魂流连。今皇上宠幸伶官,冷落香巢,也有意同沙的勾搭,不时与沙的眉来眼去,朝影暮形,趁着武宗酒醉心迷的时节,她俩儿便双双做出那些好事来。沙的竭尽本能,奉承阿娜,博得美人儿喜溢眉梢。武宗沉迷酒色,哪里还知道这些勾当。沙的乘此机会,鬼混了不少的宫嫔,无论三宫六院粉黛三千,谁不乐与沙的流连。

  此事慢慢的扬播朝野,上下作为奇谈。时御史大夫赵廉,实在看不过意,便草奏一本,谏武宗道:

  臣闻圣王治朝,以孝弟为先。后妃率宫,以礼仪是得。方今六合清平,百事咸怡,正宜振治纪纲,以增先朝之不足。然后始彰陛下之威仪,乃迷楼欢娱,声色满阶,朝事荒废,内宫越法,伏陛下鉴五代之秽形,正六朝之劣迹,伶优乱制,论罪施刑,肃清群魅,以开圣颜,傥事姑息,褐乱肃疆,庶黎失望,而天下危矣。臣敢冒昧牍奏,冀张圣听,维陛下察焉。谨惶恐百拜上闻。

  此奏一上,百官均陆续劝谏,丞相兼枢密院事哈剌哈孙,亦竭力叙述沙的种种罪过。武宗倒也有些动容,无奈为声色所迷,见他们絮絮啕啕,哪里还有心去理会,早晨听在耳朵里,晚上便又忘记了,宫廷中还是一样的风流,并且连弘吉剌氏太后见着沙的,也觉得可怜爱似的,心里虽有些搔痒,却硬着是太后的身份。所以各大臣连连请命太后,一点儿也没有决意。哈剌哈孙心中十分着急,一日集合各大臣私议道:“朝廷迷恋酒色,污秽宫闱,眼见先朝法纪,一旦废弛,诸君何以除逆,整理纲纪呢?”

  赵廉说道:“职前上奏,渺若流沙,是此非用强毅手段,不能铲除沙的。依职愚见,俟下月元旦,万岁到太庙降香,那时丞相召沙的以演剧为名,别以他法杀之。圣上见罪,我们全体大臣去回禀,也足以对先帝了。”

  哈剌哈孙颇以为然,诸事准备。

  到了元旦,百官诸武宗入祭。武宗的意思,在子时上朝,丑时祭庙,辰刻赐宴百官,然后叫沙的演剧。此意传出,哈剌哈孙及一般大臣忙商议办法。何玮道:“圣上要午刻演剧,那怎能奈何沙的?”

  哈丞相道:“不如乘圣上丑时祭庙,命太尉浪都统禁兵把住宫门,将沙的搜出,请太后懿旨,先斩后奏。”

  众臣称善。是晚武宗銮驾赴太庙,哈剌丞相早已准备停当。却说沙的等正在宫中周旋,忽有太监飞跑进去报道:“丞相有变,不知何事。”

  正徨讶间,浪都太尉领禁军入宫,四下包围,立将沙的及一般伶人拿住,哈丞相等跪奏太后,言沙的种种混乱朝纲,请旨正法,太后初不欲表示决意,多得百官执意启奏,太后也深知沙的误国家大事,便迟疑道:“皇上未归恐有他议。”

  御史大夫奏道:“上有太后懿旨,除奸安国亦是正意。”

  各官互相奏请,太后拗理不过,只得下旨将沙的一干人依法惩办。丞相等退出,立将沙伶在禁宫绞毙。众妃视之,也无可如何,阿娜美人眼巴巴望着圣上回官来救,哪里来得及?只在暗中一阵一阵的心痛罢了!

  哈丞相等正法了沙的,不一时已有太监报知皇上。武宗闻之大惊,急率群臣返驾,已知沙的气绝,大怒,立下旨将丞相以下臣僚,一并系狱。亏得太后懿命,言哈剌哈孙等为国尽忠,亦不是非法行为。武宗哪里肯听,硬要严办他们。

  此时朝中赤胆忠心的老臣要算阿沙的不花,平时倒也得武宗敬服,至此乃上疏道:“陛下身居九重,所关甚大,乃唯流连曲蘖,昵近伶人,恩宠备至,紊淆纲纪。丞相等忠直敢谏,正陛下股肱之臣,诛伐奸慝,彰陛下圣明之道,陛下即不自爱,独不思祖宗付托,人民仰望,宜宽丞相等之刑,以标圣德,伏乞察鉴。”

  武宗览奏,复沉思了一回,总是沙的一时不能去怀,只得下旨道:“恕卿等微过,宜自深省,然不得朕命,擅杀内臣,着哈剌哈孙停枢密院职,调和林行省左丞相,太尉浪都革职留任,凡通谋诸臣,皆降级。”

  把这件朝廷大事,方才弄得清平。

  此后武宗在宫里虽有这般妃嫔承欢,总觉得没有沙的那样合意。每日虽是饮酒作乐,却只是龙颜不悦。阿娜美人又常常奉承万岁,亦无有效果,一天一天的便染起病来,弘吉剌氏太后忙乱得了不得,御医诊过数脉,服药亦很平常。结果还是太后出的主意,遣大臣至上都迎西僧入朝建醮,祷告皇天后土,与圣上祈福。

  此旨传出,着大夫魏鼎速往上都迎请。魏鼎奉旨起程,百官多有异议。原来弘吉剌太后迷信佛教。曩时太皇太后宠任西僧时,也曾领略过三规五戒,当伯岳吾后专政时,只在宫中修佛,也可算是一个忠实的信徒,今武宗染病,服药不愈,便想出这个忏悔的法子。殊不知从此又酿出许多事情来了。

  这是怎么一段缘故呢?本书前回表过成宗母后宠幸西僧,又封八剌乞列为帝师,世世袭职,弄得西僧势焰日张,甚至秽乱宫闱,遗元室莫大之羞。其党羽仗帝师之力,在民间强迫财帑,占霸奸淫,无所不为。后来成宗虽明白其事,只把帝师之权柄取消,对于民间的事,不甚注意,以致彼辈目无王法,一味胡行。

  武宗临朝,虽未尊重他们,却也不暇过问,一般臣子见主上不说,也就得了便了,所以民间受僧徒之蹂躏,不堪其苦。彼等亦深知太后相信他们,所以放心大胆的作恶了。因此得寸进尺,后来不但颠倒小百姓,甚至连朝廷的命官,也要随意侮辱。当时且说上都一个地方,人民受西僧之虐,委实不少,谁的妻子和女儿,面庞儿长得俊悄一点,便为他们占迫强奸,假如不从,你也难逃他的辣手,百姓们呼天喊地,哭声遍野,不得已俱到留守司衙门来告状。

  上都留守李璧接到他们的状文,倒左右为难起来,本知道平素西僧不法,目见耳闻,久欲拿办他们,但他们是仗着太后的宠幸,皇帝尚不敢说个不字,何况我等呢?欲置之不理,又眼见百姓们受苦不过,呼吁无门,只得把肇事的西僧捉了一两个来审讯。将坐堂审问的时节,忽有许多僧人蜂拥而来,不分清红皂白,竟先将留守司李璧拖下,着实的打了一顿,打得头开目肿,还将他牵扯回去,闭入空室,禁个数日方才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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