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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襄阳城贾羽辛授首(2)


  久之,刺客又曰:“某本枣阳人氏,幼年落魄江湖,曾遇青城道士,教某此术。身轻体健,往来如飞,白昼大都中,抉人首级,神鬼莫测。襄阳乃父母桑梓,将军威镇,贼除民安。某虽不肖,丧心不至于此。惟后继者至,将军亦难保矣!”

  言毕,纵上檐角,屋瓦无声,瞥忽而去。但闻四壁虫声,啾啾唧唧,灯烬初落,仍复挑起。德威不敢久居,收拾起行,出驿而去。

  约行十余里,身体困倦,遥见山谷中,隐隐露出灯光,尚有人声。德威异之,近视,乃一张仙观也。内有人击剑而歌。歌曰:

  元戎无主枉谈兵,血溅征衣恨未平。
  脱却孝侯三尺剑,何人踏浪斩长鲸。

  歌毕,浩叹一回,把酒剔灯,又低声吟曰:

  北平飞将不封侯,更笑武安死杜邮。
  底事皆含降卒怨,沧江何处下金钩。

  吟毕,德威叩门。内闻剥啄声,门随启,一赤帻丈夫,岸然而出。灯影之下,目光外射,见德威亦赳赳武夫,遂揖之。

  德威系马而入,礼毕坐定,将襄阳事逐一告之。又言驿中,遇桑哥丞相遣人行刺,故暮夜仓皇至此。其人失口叹曰:“女无美恶,人宫见妒。士无贤否,立朝见嫉。某与足下,可谓同病相怜耳。某即昔日战贾〔羽辛〕之韩搏虎也。”

  德威惊谢,叩其行止。韩搏虎曰:“某至云梦,被逐,羞归汉阳。权且托足观中,行将登太行之巅。俯瞰京湖,待时之清,草泽中隐身去矣。公汉阳之行,不必往也。”

  德威曰:“某昔仕元,实非本意。为今之计,某往汉川固不可,即公往太行,亦非所宜也。”

  搏虎拱手曰:“计将安出?”

  德威曰:“某与足下,并非毛义捧檄,为得禄计。不过因廉访使再三恳迫耳。足下先祖父出将人相,为大宋名臣,功列钟鼎,名垂金石。即德威祖再兴,亦曾统制京湖,著百战勤劳,一心宋室。宋亡,我等不仕,稍犹可原,仕则已违祖训。况今者忠而得谤,信而见疑,尚何恋恋升斗之俸?今后某与足下,仍宋人耳。”

  韩搏虎曰:“某有叔父名靖夏者,怒某仕元,累有书来责斥。今遁迹闽中,与足下之意同,然则今将何往乎?”

  德威移座就近,徐言曰:“威昔镇长沙,闻广南罗浮有人起义,传檄遍达荆楚。安抚得知,不敢奏闻,非我等立身之地乎?”

  搏虎大喜,二人一席话,刺刺不休,忽闻长钟动野,村鸡喔喔,道士随起,鸣罢清磐。转身一见扈德威,知是襄阳都督,讶曰:“将军何来?”

  德威曰:“借宿仙观,将往汉川赴任。”

  道士叹曰:“将军汗马无功,何苦劳奔驰,要作大元名臣也?”

  德威佯怒曰:“方今大元一统,何得妄出狂言?”

  道士笑曰:“不瞒将军,小道在宋,曾为江陵统制张顺部下裨将。主将弟兄,俱勇冠三军,耑习水战。

  因破襄阳,元兵三万有余。主将张顺力战而死。死经五日,方尸浮水面,逆流而上,犹是身披甲胄,手持弓矢,身中四枪六箭,怒气勃勃如生,直抵桥梁,人皆惊以为神。副将张贵遣小道持蜡书回郢都求援,小道能伏水中,七昼夜不食。五日遂达郢都,援兵来时,大江水阻,与张贵失约为元兵所乘。张贵身无完肤,被擒不屈而死。弟兄尽节,故襄阳至今,立有双忠庙祀之。当时小道派往樊城张汉英麾下,不料元兵攻襄阳不拔,先围樊城,截断救援。

  张汉英又令小道泅水往临安请援,贾平章置若罔闻,樊城、襄阳相继陷没。小道犹在枢密府,日日候令,反被堂吏翁应龙将小道革斥除名。小道愤甚,潜伏西湖水中,候似道葛岭游湖,即刺杀之,以泄天下公愤。奈爪牙甚众,不能下手,含恨出家。崖山一役,小道虽托迹清虚,尚怀不平也。况二将军以命世之英,反为仇敌效死疆场血战乎!”

  德威大惊,韩搏虎亦讶曰:“某来数月,道长全未露出。”

  急叩其姓名。道士隐而不言。固问之,惟示以别号,湘阴道士,以己湘阴人,不忘故土也。二人遂以实意告之,道士大喜曰:“愿将军早肃清宇内,扶持故国。世外人得托宇下,为故宋之逸民,不亦可乎?”

  搏虎曰:“当今灭儒弃道,又何恋此黄冠为也?

  何不改换装束,仍整威风,我等亦得备顾问。”

  道士谢曰:“衰朽残年,无心人世。元能弃道,焉能弃我?二公成功所至,当来造访。”

  德威、搏虎遂与道士盘桓数日,辞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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