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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张佩纶落魄走马江 寇连材抽身进醇邸(2)


  单讲这法舰退出的时会,总督卞宝第早发个急电进京。

  诸位必又有一句要驳诘我,前回谅山之战,岑督何以不发急电?

  此次马江之战,何以卞督竟发急电?要晓得当时全国电线,尚未齐全,有电线处,自然发个急电,没电线处,如何会发急电?

  这时沿海各省,电线新立,所以卞督发个急电,将马江如何失机,钦差张佩纶、船政大臣何如璋如何临阵脱逃,法国兵舰如何被炮轰击退走,详细叙明,只不提起孤拔已死,也是卞宝第小心谨慎,疑以存疑的意思。京城里得了这个消息,宫廷震怒,先发出一道电谕,将张佩纶、何如璋褫职拿问,然后责成海疆经略的左宗棠,叫他统筹全局,相机办理。

  在这军事紧急的当儿,恰好安南驻扎的冯子材、刘永福,又在谅山接连打了两个胜仗,用个红旗报捷;台湾巡抚刘铭传,又飞奏台北基隆法兵已退,海面肃清。当由全权议和的李鸿章找出税务司德璀璘,叫他出作调人,与法使福禄诺重行开议。福禄诺知道孤拔已死,中国用左宗棠主战,用李鸿章主和,急切不能得志,只好查照前议,接续谈和。

  这次中法交涉,照表面看起来,全亏着一左一李,威望犹存;从实际上想来,不是水师学堂一个毕业学生,用大炮击毙孤拔,这战祸还不得结局,和议还不能成功。然而当时保案叙功,别个不出力的,皆升官晋爵,独有那出奇制胜转败为功后起的英雄豪杰金星,仅仅给发一纸六品功牌,你道冤是不冤,屈是不屈?算了……要想一班志士再替国家出力,那是没有了。

  闲话不表。单讲堂堂个钦差督兵大臣张佩纶,在马江失去靴子,一马逃跑十里,急得下骑痛哭,却好船政大臣何如璋,已赶着到了。惺惺惜惺惺,两人厮守一会,打听得法舰出口,这才踉踉跄跄的,一起跑回船厂,却无颜去见总督卞宝第。不两日残兵复集,依着张佩纶的意思,还要耀武扬威,转是何如璋说:“我们不必张皇,怕的卞某已经发手,好歹等京里消息。”

  果不其然,一两日间,那褫职拿问的谕旨到了,两个人只好摘去顶戴,素服进京,幸而和议告成,经军机李鸿藻及一班清流党斡旋,得个从宽革职,永不叙用处分。但是何如璋从此背霉,张佩纶因有三军之惧,反得了桑中之喜。这是什么缘故?

  因佩纶原是翰苑仙才,文章巨擘,在这京城里才名颇大,偏偏李鸿章的小姐,赏识他的文字,因他马江失败,曾做了四首七律新诗,诗词是纤绵绮丽,忠厚论人。记其中有一警联:论兵不信输房琯,议事如何罪贾山。

  张佩纶读这两句诗,不禁感激涕零,引为平生第一知己。

  在这不得意的当儿,少荃先生,时以温言慰藉。一日佩纶来见鸿章,鸿章同他谈得高兴,杯酒流连,忽然提到自己的爱女,佩纶也就眉飞色舞,佩服李小姐的诗才,忙问李公:“爱婿为谁?”

  鸿章捻须微笑说:“现今尚未字人。”

  佩纶趁势进言说:“男婚女嫁,正宜及时,未知女公子要许配个什么人物?”

  此时鸿章已有酒意,忙乜细着眼对佩纶说:“倘能如足下的门第,如足下般人品才华,性情资格,那是再好没有了。”

  其时张佩纶新经丧偶,正欲续弦,听出鸿章这种口气,俗说,老脸不害羞,忙离开坐位,跪地磕了四个大头,口称岳父在上,小婿张佩纶就此行礼。这时李鸿章坐又不是,立又不是,要讲是严词拒绝,无如适才的话,系自家出口,只好笑嘻嘻的,把佩纶掺扶起来,赶着转身入内,告知夫人。

  那李太太一听,登时急得跺脚锐:“你好糊涂!一个花枝般娇嫩女儿,就送给这狂奴,年龄既不相当,又给人家做个补房,这还罢了,何况他马江督兵,临阵脱逃,这样没志气的东西,要算个忘八无耻!你要他做女婿,我是不要他跌败门风,趁这烧饼没破糖没淌,你快出去替我退了!”

  鸿章急得没法,转是他这小姐大大方方转过来说:“爹爹是一位爵相,不该有此戏言,今日既以女儿许人,便算明明火坑,也不顾得跳它一跳。”

  李太太见女儿愿意,这才无话。不消说得,从此便行聘传红,择期完娶,夫妇倒也伉俪。后来张佩纶开复原官,全由李小姐捐赀运动,不必交代。

  单讲慈禧于上年陷害慈安,拔去眼钉,为所欲为,然恭王奕訢,尚来往军机,多所障碍。趁这中法议和之后,赶紧拿出辣手,思量单逐恭王,恐惹物议,翁同龢固是厌物,那李鸿藻做着清流党的首领,以致张佩纶失机误国,劈竹碍笋,顾不了许多,拿定主张,当下含骨吐肉地下了一道上谕:现值国家元气未充,时艰犹巨,政多丛脞,民未敉安,内外事务,必须得人而理,而军机处实为用人行政之枢纽。

  恭亲王奕訢等,始尚小心匡弼,继则委蛇保荣,近年爵禄日高,因循日甚,每于朝廷振作求治之意,谬执成见,不肯实力奉行,屡经言者论列,或目为壅蔽,或劾其委靡,或谓簠簋不饬,或谓昧于知人。本朝家法綦严,若谓其如前代之窃权乱政,不惟居心所不敢,实亦法律所不容,只以上数端,贻误已非浅鲜,若仍不改图,专务姑息,何以仰副列圣之伟业,贻谋将来?皇帝亲政,又安能臻诸上理?若竟照弹章一一宣示,即不能复议亲贤,亦不能曲全耆旧,是岂朝廷宽大之政所忍为哉!

  言念及此,良用恻然,恭亲王奕訢,大学士宝鋆,入直最久,责备宜严,姑念一系多病,一系年老,兹特录其前劳,全其末路,奕訢着加恩仍留世袭罔替亲王,赏食亲王全俸,开去一切差使,并撤去恩加双俸,家居养疾;宝鋆着原品休政。大学士吏部尚书李鸿藻,内廷当着有年,只为囿于才识,遂致办事竭蹶;兵部尚书景濂,只能循分供职,经济非其所长,均着开去一切差使,降二级调用。

  师傅翁同龢甫值枢廷,适当多事,惟既别无建白,亦有应得之咎,着开去军机,仍在毓庆宫行走,以示区别。朝廷于该王大臣之居心,默察已久,知其绝难振作,诚恐贻误愈重,是以曲示矜全,从轻予谴。初不因寻常一眚之微,小臣一疏之劾,遂将亲藩大臣投闲降级也。

  慈禧这道上谕,蒙头盖面,似不专为斥逐恭王而发,但既逐恭王,必去翁同龢,因其中有联带关系,故于李鸿藻亦不能曲徇情面,至于宝鋆、景濂,不过陪衬翁李二公,借此一起下台。当下派入军机的,一为孙毓汶,一为徐用仪,其实孙徐仍与李有密切感情,俗说,换汤不换药,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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