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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曾文正积劳谢人世 同治帝久病出天花(2)


  那大久保利通也就哈哈大笑说:“贵大臣既托词推委,一定台湾属于贵国化外,不瞒你讲,我们敝国的铁甲兵船,已在台南下碇。”

  李鸿章忙说:“难道中国韵地方,就听你胡来吗?”

  大久保利通说:“敝国原是讲情讲理,贵大臣如果顾全邦交,我们自当听个回话;如其不然,我们只好凭我们兵力,横竖是同生番开战,不是同贵国开战。”

  鸿章听这句话来得强硬,忙说:“贵使臣且请回馆,这件事,让我奏过朝廷,当有个正当办法。”

  大久保利通只得辞退。这里李鸿章详详细细具了一本奏折,递进军机,恰好同治帝从坤宁宫出来,受着孝哲后一番切谏,打起精神,临朝理事。当下把这封奏折一看,忙问李鸿藻说:“师傅,瞧这回日本交涉,该如何办理?”

  鸿藻跪说:“臣的愚见,是严词拒绝,暗暗发道上谕,叫福建巡抚沈葆桢派兵驻扎台湾,把守要隘,不许日人登岸,看他有多大能力。”

  同治帝说:“如此是又要同日本开战了。”

  这时恭亲王奕訢说:“臣瞧这事,还须慎重,现在湘军淮军战斗力似已疲乏,如果猝然开战,却没有实在的把握。臣的意思,还是召李鸿章前来陛见,同他面议机宜。”

  同治帝连连点首说:“不错。”

  当下散朝。隔了一两日,李鸿章得着朝廷谕旨,赶忙进京。在召见的当儿,同治帝早提起日本交涉事件,鸿章奏说:“论这日本从前的兵力,本不甚锐利,现在由明治天皇维新以后,他家很办些铁甲兵船,我们属国琉球近闻已被日本裹胁。

  这回大久保利通的谈吐,他是一方面向政府要求,一方面已派兵前往,如果猝启兵端,臣愚以为中国战胜日本,不足为荣;日本如在台湾打个胜仗,那时又要赔偿兵费,另辟租界。不如给他点利益,允许他也在上海通商;好在扬子江是公共码头,添设一个日本商埠,却不关紧要;至于台湾肇衅的生番,当然由中国派兵,抚剿兼施。臣尤有一种顾虑,那台地孤悬海外,面积很大,似乎要另设一个巡抚,以专责成。”

  同治帝说:“这却不错,但是谁去胜任?”

  李鸿章对说:“莫过刘铭传,叫他拿出征捻的手段,剿抚生番,当可就绪。”

  同治帝说:“依卿所奏。”

  就此退朝,不消说得,台湾巡抚就放了刘铭传,到任后自有一番整顿。日使大久保利通得了李鸿章美满答复,招呼那西乡从道,也就退兵。这一次同日本交涉,就算如此结果,从此日本在中国,便扩张势力范围,用那侵略的政策,后面文字尽多,一时暂不提起。

  单讲那擎天玉柱、架海金梁的曾国藩,积劳成疾,卒于两江总督任所。遗折到京,皇上见了非常震悼,照例国家重要大臣病故,是辍朝三日。那赐银办丧,赐祭一坛,予谥文正,总是应有文章。讲这曾文正历事两朝,出将入相,当时不亏了他,不但外魔气焰熏天,便是内魔的能力,也就不可思议,怕那爱新觉罗河山,不在咸同时会送掉吗?

  一者天生此老,要替我们汉族人物,扬眉吐气,增长些价值;二者清奴的罪状恶孽,还未曾达于极点,便是金轮则天的事业,才算做了一半,后半截的陆离光怪文章,一字还不曾着手,所以老天的造化,要使弄他的神奇,生个曾文正专替清奴做些傀儡,到得外魔扫除净尽,这傀儡是用他不着,赶着就请这一座星宿归位,让那内魔腾出手段,以便大开大合,大起大落,为所欲为。

  这里曾文正死后,那大陆风云,倏忽变态,朝廷政局,依旧模糊,同治帝没精打采,早有那文喜、桂宝两个坏蛋,曲意逢迎,殷勤献媚。天下事习好甚难,趋恶甚易。苟卿说:人性本恶,驱之为善,千难万难。比如同治帝前番听着孝哲后苦口良言,一时深自忏悔,扫除烦恼,如果清心寡欲,岂不由恶烛世界,超升到三十三天阎浮提中,放光明色相吗?无如学道阿难,已毁戒体;六根既未清净,那色声香味触法,便因缘而来,不有意剑,焉斩情丝?

  这日文喜、桂宝,又在同治帝面前讨好,说城南新添了几枝姊妹花,什么金谷春呀、玉如意呀、富月仙呀、贵云卿呀,都生得比花还艳,似玉生香。皇上听见,早是意马心猿,拴捺不住。

  当下换了便服,备了坐骑,不用跟随,君臣三人已一淘儿混入勾栏妓院,花丛游冶,香国陶融,为雨为云,终朝终夕。这一次失足,不比前番,把个金装玉裹之躯,变做沈腰消瘦,潘鬓成丝,不上多时,竟染了梅毒。编书的编到这里,我知

  诸位必有一句话要驳诘我:那没钱韵措大,在小地方打打野鸡,这杨梅结毒,是在所不免的,岂有个一朝天子,占据着几枝名花,周周正正一块禁脔,旁人还敢染指吗?要晓得鸳鸯虽好,终宿野塘,鸡鹜所争,必非美食。同治帝放着那深宫妃嫔不御,偏要同一班流氓光蛋争逐这闲花野草,快活是快活极了,苦恼亦苦恼极了。兜率天宫的活佛金仙,竟坠入烟花,同些浪蝶游蜂为伍,我不怪别的,那文喜、桂宝两颗头,可够杀不够杀吗!

  同治帝弄到不伶不俐,才卧到龙床。孝哲后前来问病,只不肯说出原委;还是慧妃懿妃,秘密地问了宫监,替皇上撤换底衣,才觉得脓血淋漓,异常腥臭,赶过去报告慈禧太后。那慈禧冷冷一笑,说是孽由自作。一面是官样文章,招呼几位御医,替皇上医治;一面叫崔长礼赶传孝哲后前来,便严声厉色的教训,说:“皇上在外行动,做妻子的岂有不知?既是知觉,岂能够不谏?你如劝谏不听,何不奏明东西两宫?现在皇上弄得委顿不堪,万一出了岔枝,做寡妇的日子,是不很好过。”

  孝哲后受了一肚子冤屈,知道老太婆挟着底气,不复与辩,只说声:“皇上如出了岔枝,臣妾只有一死,做寡妇要做得光明磊落,不要像汉朝的吕雉、唐朝的金轮则天,在青史留着骂名。”

  慈禧听到这里,知是含讥带讽,不由恼羞成怒说:“你讲什么吕雉,金轮则天!那吕雉有吕雉的才情,金轮则天又有金轮则天的手段,汉朝不亏那吕雉、唐朝不亏那金轮则天,姓刘姓李的江山,还够保全吗?你死你便死,要牵扯什么吕雉,什么金轮则天,不分明同我斗嘴吗?”

  孝哲后不再回言,只得赶到东宫,去见慈安。慈安忙问:“皇上的病症,究竟是什么路径?”

  孝哲后说:“臣妾亲问皇上,皇上不肯说明,适才西宫那边召训,语意之间,似说皇上得了花柳毒。”

  慈安听着跌脚说:“如果染着花柳毒,是要赶快医治,性命倒不妨碍,但是将来子息,一定为艰。”

  孝哲说:“幸而……”

  讲到这里,忽顿住嘴,玉容上一阵绯红,似乎不好意思再说。慈安礁出爻象,忙伸手拉过孝哲后,低低地问说:“莫非你已有了喜信了?何必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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