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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木兰围咸丰帝取乐 坤宁宫孝贞后示威(1)


  却说端华、肃顺两个抱住窑姐取乐,忽然内监安得海闯进,口传圣旨召见,心底如何不慌?照例须先请圣安,然后由安得海说明旨意,代领两人进宫。其时咸丰帝坐在偏殿,行过君臣礼数,赐坐赐茶。当下咸丰帝便问说:“二卿在家作何勾当?”

  端华、肃顺齐说:“现在国事多艰,臣等很是替主担忧。”

  咸丰帝鼻子嗤的一笑说:“怕不尽然,然而人生在世,谁不要寻些快乐。比如朕日理万机,被着东南警耗,闹得寝食不安,回想做阿哥时,同你俩终日寻花问柳,苦乐判若天渊。我找你俩来,一者计较些时政,二者商量点排遣烦恼法子。”

  肃顺未及开口,早是端华迎合上意说:“以臣看来,那洪秀全、杨秀清一干草鸡毛,终不能成得大事。前年杀得个洪大全,去年又轰毙冯云山、萧朝贵,我们中国何尝没有能征惯战的骁将。只可惜那兰泰死了,如今倭仁、祁隽藻、白俊,既先后力保国曾藩,臣瞧那曾国藩倒是个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不谈别的,主上登极,他上的那个折子再切实不过,再痛快不过,至今海内传诵。比如钦差督师大臣那个位置,起初不派赛尚阿,后来不调徐广缙,那太平军也不见得猖獗到这种地步。往事已过,不必再提,如今亡羊补牢,请主子把办贼的事体一概责成国藩。郭汾阳恢复二京,李西平重安九庙,朝廷要信任不疑,他办他的事,咱们办咱们的事,主子只要放心,臣倒可以以身家相保。”

  咸丰帝连连点首说:“这一层自然依你,朕想蒙古八旗,现在是武备不修,弓刀骑射,全然废弛,你俩是晓得的。前朝平三藩、收金川、定西藏、剿灭苗瑶啯匪教匪,什么奇功战绩,都是索伦满蒙八旗上前。目下今非昔比,朕个意思,要切实整顿一番。”

  肃顺当下进言说:“这却不难,今年可提早木兰行猎,不拘满蒙王公额驸、亲贵大臣总要在三个月内,把火器弓马习得娴熟。借这行猎的当儿,就可以行个严重的赏罚,本领好的就不次超升,派他大营效力,不好的,就降着佐领包衣,罚减他的俸银月粮。”

  咸丰帝听到这里,不觉拍掌笑说:“妙呀!……多时不见你俩,不料你俩才具倒很有长进,这也是朝廷的洪福。”

  两人得了这个彩头,不由得跪地碰头,齐说:“皇上恩典。”

  当下无话。次日咸丰帝手降上谕一道,如飞的寄给曾国藩,叫他督带湘军,迅起办贼,所有文官自督抚以下,武官自提镇以下,皆得用湘军名义,联络一气,分别咨调。国藩得了这道旨意,觉得任大责重,承受不承,推委不得,于是悉心规划:保荐同年的何桂珍升任浙江巡抚,堵住敌军扰窜;又奏留翰林胡林翼,在这湘军帮办军务;什么罗泽南呀,塔齐布呀,派他们统带着陆营,那杨载福呀,彭玉麟呀,褚汝航呀,派他们训练着水师。还有三位老弟,一叫曾国荃,一叫曾国华,一叫曾贞干,都是旷代奇才,俊伟人物。这湘军从国藩组织,将来杀太平军,由咸丰三年到同治九年,大小数百战,很在清史上发些异彩奇光,我且慢表。

  单讲咸丰帝得了端华、肃顺,正是旧梦重寻,新胶复续,不时讲些国家政事,不时说些里巷风流。光阴易过,早是朱夏收威,素秋荐爽,这木兰秋狩的一出戏,忽然揭幕。

  诸位不曾见过这回典礼,那舞台戏剧总是瞧过的:一位皇帝出台,必须前面有几杆绣龙旗,穿黄衣的校尉,佩宝刀的指挥,什么金瓜月斧、銮驾旗牌、着绿穿红、飞鸾舞凤,说不尽天家富贵,道不了御苑繁华。演戏是个写意,尚且目迷五色,何况当今皇上真个出宫,那一种车旗之盛,扈从之多,非在下一枝笔,能够描写得尽,叙述得清。总之咸丰帝此次出宫,什么军机大臣文瑞、倭仁呀,大学士白俊、礼隽藻呀,都在扈从随行之列,从中两个主脑,要算端华、肃顺,因这一回举动,实由他俩发起。

  内宫除孝贞后静镇昭阳,所有贵妃、贵嫔一班的艳色姣花,无不宝马香车的跟着御车,一路花团锦簇,云蒸霞起的出了北京,径到热河。这热河行宫起盖的非常壮丽,雕瓦画栋,桀阁层楼,自不必说。御驾未到以前,早是满蒙汉军二十四旗王公额驸、正副都统、牛录佐领,一处处毳幕行营,驻扎得齐齐整整。咸丰帝驾歇雍和宫,外面大小官员,一排排的红顶花翎黄褂绣袍朝见;内面妃嫔秀女,如玉如花,把个小小宫监安得海,忙个手慌脚乱。姓安的一副俏面庞,一双水泪泪的眼睛,早瞧着个绝色人。这美人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力士多情,太真有意,不是人多目众,倒要演做一出沉香亭醉酒。

  诸位,这美人不是别个,就是金轮则天的化身,承恩公惠征的爱女。当下曼睬通灵,彼此嫣然一笑。他俩笑着,咸丰帝已御驾入宫,兰儿赶着走开,安得海也就左右御前殷勤献媚。

  闲话不讲。次日皇上召见端华、肃顺,问那围场布置齐备没有,两人齐说:“布置齐备,请问主子还是先行猎,还是将大小臣工的技能,先比较一比较?”

  咸丰帝说:“朕此来专为挑选将帅,自然先行比较技能。”

  端华、肃顺齐说:“既如此,请皇上明日御营阅武。”

  不消说得,第二日咸丰帝就升座御营个高台。一面黄地金龙大纛旗,有十米丈高,其余日月龙凤旗,全副銮驾,排列的好不威武。侍从大臣依着品级,挨排站立。

  当由端华持着龙笔,肃顺执着凤节。内监安得海在御前把一柄尘尾一拂,说声:“皇上旨意:先行比较骑射,然后试验硬弓大石!”

  当下二十四旗的王公额驸、正副都统、牛录佐领,无不壶中插箭,手里拿弓,一排排报过姓名,跨上雕鞍,催动坐骑,总是一马三箭。那箭垛子设在百步以外,很要有点准头。

  诸位要晓得这班旗大爷,平日是嫖土娼,逛窑姐,武备久已废弛,虽两三个月的预备,无奈那跑马射箭的功夫,不是临时抱着佛脚,便可以侥幸得采的。咸丰帝校阅一番,瞧出大概技术,都属平常,只有胜保、多隆阿的箭头子还准。另外一位蒙古额驸,叫做僧格林沁,尤能盘马弯弓,跳跃顾盼,用的铁胎弓,放的狼牙箭,他个箭出去,能正中垛心,还能以第二枝箭顶出第一枝箭,第三枝箭又顶出第二枝箭。

  咸丰帝瞧出这个玩意儿,不住的拍案叫好,忙传僧格林沁上来,当面夸奖一会,忙褪下大拇指上个玉搬指,赐给了他。僧格林沁自然磕头谢恩。这还不算,到得比较硬弓石时,御前有座大石狮子,重量在五百斤以外,僧格林沁居然双手托起,还在台前施转了三周。咸丰帝大喜,说:“朕此次秋狩,专为选取将帅,有你这威猛神力,何愁不扫平丑虏,立奏奇功!”

  僧格林沁听了,只是跪地磕着响头,那端华、肃顺凑着趣齐说:“这都是主子的造化,国家的洪福。”

  咸丰帝哈哈一笑,当即启驾回宫,休息两日。

  这日是七月十五,皇帝武装结束,穿了一件绣龙战袍,腰系八宝丝绦,金壶里插满雕翎御箭,一把双龙褪口的神弓,真个是李世民的仪表,朱元璋的架落。为最八尺龙驹的后面,还随着些妖艳嫔妃,一个个花袄绣裙,一人人戎装战服。那兰儿益发是春山扫翠,秋水横波,唇点樱朱,脸匀桃粉,威中带媚,媚里藏威。无巧不巧,被这风流天子一眼觑见,暗想:“这是一块嘴边上肉,我如何倒忘记了,一半日,丛偷个空儿,我到要同她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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