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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还五将建州修玉帛 赘三桂藩府闹笙歌(2)


  说着把上方宝剑提出来,两军皆为变色。毛军的将士见袁督师已带上方宝剑,只道是朝廷命他来杀毛文龙。且文龙在事前又不知有此意外,故不曾防备,因此部下将士俱不敢置喙。时毛帅已心惊,仍说道:“本帅多负功劳,乃得荐升重镇。向不曾受过天子半点罪责之言,虽小人进谗,饷源见阻,军心咸怨,本帅仍是勤劳边备,抚慰军心。本帅是个武夫,或有不谙礼节得罪上官,惟自问于筹边责任可告无罪。若说氖帅是悍臣,目无诏命,怕当粮道困难军心积怨之时,本帅以十万之众反军而西,已不复北面称臣了。但本帅并无此心。今难道因阻设东江饷部,便贻督师罪责不成?”

  袁崇焕道:“你文龙欺君罔上,屠戮辽民,残破高丽,变人姓名,你罪大矣。尚有何说?”

  毛文龙道:“哪件是欺君罔上,我不懂得。只是辽民通敌寇边,我诚杀之。高丽助敌兴师,我诚破之。至若更人姓名,不过羁縻将士,冀以得力。若以是责本帅,本帅知罪。”

  袁崇焕道:“你尚有得强辩?年来递上朝廷凡劾你的折章,到本院面前凡控你的禀稿,已多了,难道皆是诬你的不成?”

  文龙道:“既然如此,文龙解任回京,与贵督师对质。”

  袁崇焕听了大怒道:“你道你可欺瞒朝廷,可与本院相抗耶?”

  说着便指挥左右,将文龙拿下。时毛永义进道:“昔楚杀得臣而文公喜,秦留孟明而襄公惧。败兵之将尚且如此,今若杀毛帅,敌人闻之必喜。此后谁可继任?愿督师为大局一想。”

  袁崇焕道:“你们只道本院是个书生,不知本院是个首将。今日杀了文龙,本院若不能恢复辽东,愿偿他命。”

  毛文龙道:“权臣在内,边将不容易立功。文龙数年已受许多委曲,督师虽有才能,怕恢复辽东,说不得这般容易。”

  袁崇焕至此,益怒不可遏。左右仍有欲替文龙说情,袁崇焕愤然道:“文龙罪恶滔天,本院若误杀了他,愿试上方以偿他命。”

  说了便西向叩请王命,立令把文龙斩首。文龙明知辩亦无益,惟有俯身受刑。不多时便押文龙至帐外,斩首缴令。

  时毛军部下人心汹涌,皆替文龙不平。但袁督师早已预备,各营围绕严肃,终不敢动。袁崇焕见人心如此,恐久后有变,尽要笼络军心,便令厚葬文龙尸首。一面亲自设祭,并语将士道:“昨杀文龙是国法,今祭文龙是交情。”

  说罢大哭,军士亦有为之感泣者。后人有诗,单咏杀毛文龙一事的。

  诗道:

  纵横海外称骄悍,镇慑辽边号将才。
  功罪未明头已断,只留公论付将来。

  自文龙被杀,江浙人统替文龙呼冤,广东人又统赞袁崇焕执法,至今还没有定论。但文龙本有罪,只惜当时除了文龙已没有可以备边之人,亦不无可叹。

  今话休烦絮,单表袁崇焕既杀了文龙,便下令只罪毛文龙一人,余俱不究。又以毛文龙之子毛承禄领兵一协,同守旅顺。袁崇焕杀其父用其子,本欲安抚众心,惟文龙手下几员健将,如吴三桂、耿仲明、尚之信、白遇道、曹变蛟五人,见主将已经被杀,自己恐难免罪,都互相计议欲奔建州,以保生命。吴三桂先道:“毛帅立许多大功且不能免,何况我们?今督师虽说其余不问,不过为眼前安慰人心之计,恐事后见罪,又将奈何?”

  耿仲明道:“吴公之言是也。督师威令难测,今若不去,后悔无及矣。”

  因此各人皆以决计,惟仍看袁崇焕处置皮岛之后令如何,方定行止。不想次日袁崇焕下令,以皮岛隔越难以节制,已奏请不复制帅,令旗鼓官徐敷领兵一协,及副将刘兴祚、陈继盛领兵两协,同守边岛。一面发银十万,赏给岛兵。凡从前改姓毛的,都令复还本姓。

  自此令既下,吴三桂复谓诸将道:“督师此举,殆欲解散毛帅羽党也。毛帅收罗健卒,改令姓毛,欲认为子侄以收臂助。督师多疑,惧以姓毛故至生为毛帅复仇之心,故有此举。诸君试想,毛帅亲丁众多,杀不胜杀,因令复回本姓。今若我们,各受毛帅重恩,方欲死报,料督师未尝一日去怀,不过惧目前有变,暂不敢发耳。我们今日若不图自全,此后将无葬身之地矣。”

  说罢诸将大哭。时只有耿仲明在旁,即进道:“君言是矣。毛帅以我们五将现分守各要道,毛帅独镇皮岛。今皮岛且不复置帅,何况我们所守之地。彼暂不敢撤去我们者,如君所言,惧目前有变耳。彼疑心既重,恐不特裁撤我们兵权,且将购取我们性命矣。”

  左右道:“毛帅纵或有罪,然念他前功,应不至死。督师徒发私意,剪除国家大将,吾们即杀督师以为毛帅泄愤,有何不可?不知两将军以为何如?”

  吴三桂急止道:“此事必不可行。督师书生,欲杀之不过匹夫之力可矣,但他受上方剑而来,安知朝廷不为小人所谗,令他来杀毛帅?今我们未有王命,若擅杀国家大臣,是反叛矣,故不可为也。”

  正在说话之间,忽报大宗伯董其昌有书至。三桂即命递上,就在案上取看董其昌书函。那书写道:长白世谊将军麾下:自京华一别,各自东西,数年不复再见。闻将军小战数十,敌人胆落,用能绥靖边陲。朝廷策勋,以将军荐授大总戎,国家可谓得人,荣及老夫多矣。此闻督师出关,恭承上方宝剑。噫!毛帅其不免乎!

  当祖饯督师之日,老夫亦与焉。然谗毛帅于督师之前者十而八九,余惟毛帅虽悍,亦必不致为叛也。只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故,遂犯抗命之嫌疑。

  犹忆前年毛帅赐书云:“边备疲弱已久,弟到此如诸葛治蜀,不得不镇以威严。”

  斯言诚是。然毛帅不学无术,自以总绾兵符,不受羁制,历任经略皆不与周旋,反多抗藐。即不谓其目无大吏,亦将媾其抗命朝廷,以是知其不免也。自昔魏犨有罪,赵衰犹以为国留才,请留虎将以备缓急。以晋文盛时犹且如此,况边防久溃,敌患方深,故老夫以内亲且不避嫌,曾为督师致语。

  顾督师鉴于昔为经略号令不伸,此次必取示威以行军令,则毛帅又安能免乎?

  虽然,毛帅者治世不可留之罪臣,而乱世不可无之勇将也。毛帅若死,国家从此多事,恐不可收拾矣。老夫念敌氛方炽,人才难得,边防既弛,国事斯危,每一念及,不知涕泪何从。然而老夫耄矣,未足与谋。将军英年,雄姿慷慨,惟捐小忿以重大义,励臣节以收将才,摧敌安邦,惟将军等是赖。则不特老夫有光,抑举国受赐也。惟将军勉旃!

  吴三桂读罢,遍视左右,皆为感叹。

  左右道:“然则朝廷尚无准杀毛帅之命也。”

  吴三桂道:“今不必说其话。督师亦有才能者,若必谋杀之,不特躬为反叛,且旬日间损两员大将,国益危矣。”

  耿仲明正欲有言,忽报白遇道到,三桂即令延入。白遇道仓皇说道:“督师有令,将巡行东部各镇。恐他此行,即以待毛帅者待吾等也。吾等向为毛帅心腹,不可不防。”

  吴三桂听了,彷徨不决。耿仲明大呼道:“吾等安可坐以待之耶?”

  便请趁督师尚未成行,速集诸镇计议。时尚之信、孔有德已到。孔有德先进道:“锦州镇总兵祖大寿,惧督师见罪,已投奔建州去了。大寿本无罪,不过为毛帅羽翼,故以自危,先机遁去。小弟已有此志,诸君若不去,我将独行。”

  白遇道答道:“建州为国大敌,吾等若依敌国以图生活,如清议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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