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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回 羞汗君拂袂迁居 为红颜冲冠一怒


  话说史可法自从差了史可鉴带书去山海关后,即上朝将此事奏知宏光帝。并奏原任米脂县阎法,同子如玉到来,乞皇上赐他官职,命他责圣旨前去山海关,征调吴三桂人马进京,夹攻流贼。宏光帝闻奏大惊道:“卿所奏差了!吴三桂兵马虽强,但现镇山海关咽喉之地,此关乃中国门户。况他的兵马屡次与北国抗拒,倘他兵马一动,北国大兵必蹑其后。况且吴三桂面有反骨,貌似董卓。卿为何设此前门拒虎,后门进狼之计?又不先行奏明,擅发私书先去,极类乱臣贼子行为。所奏不准。至于阎法父子既然到来,可授他候补知县。其子如玉着充弓手,在辕门效力。”

  史可法被严旨切责,不准其奏,怒气填胸。辞了朝堂回衙,对阎法父子说知,大家叹息一番。阎法父于料知宏光不是个中兴之主,遂辞职转回河南,携蕊英小姐母子复回开封府原籍居住。未久,又虑祸乱未定,开封府居天下之中,正是用武之地,还要迁居为是。父子们商议已定,即举家迁往武昌府罗公山居住,隐姓埋名。后来闯贼遭他的毒手不表。

  却说辽东督师主帅平西伯吴三桂,原乃明朝世袭伯爵之子,天生智勇,威震边疆。当崇祯初即位,已领镇山海关。后阅看辕门日报,闯贼猖獗太甚,三困河南,攻陷陕西,大加杀戮,夺关斩将,如入无人之境。其次凶暴则张献忠,大败朝廷兵,杨嗣昌因败服毒死。一连陷害五王子。吴将军正天天闻报,不胜愤怒,但恨无旨召,提兵出敌,以剿闯贼、献贼。及至十七末年,又闻贼兵连连攻下数省,逼近京城,还不见上旨征召。正在愤躁间,言圣上全无主见,难道由得贼人攻人京城,让大位与之?至一天,见朝廷差吴麟征到关,急调大兵入护京城。

  三桂得上旨,即日发徙大兵四十万之众,将十万守山海关,自引三十万,不分日夜,赶急行程。岂知于三月十七日,皇城已被贼兵攻陷。吴三桂之兵跑至二十日,到丰润之境,皇城早已破三天矣!又闻先帝皇后皆崩。吴将军闻报,不胜痛惨,只得扎住大营于塞外。即日传檄文于边关,以鼓励众将兵于先,然后进兵赴敌,上写着:

  钦命镇守辽东全省地方等处总制平西伯吴,为国救难,兴兵勤王,复仇剿贼事。窃为闯贼乃一个猾狡民氓,不畏死之辈,初纠合本上草寇饥民,骤然作叛,直至长驱犯阙,崩我帝后,禁我太子,辱戮我同僚,残杀我将兵,淫掠我子民。忍残惨杀,亘古无双,有此翻天覆地大变,上无日月星辰,下无江河地脉。太祖七庙躁作荒墟,数十皇陵残成乱土。以太祖开基,至此三百年来,恩泽已深,十七主能培植普荫,今为之巨民者,即肝如铁石,罔不泪流。然某虽才同腐朽,智比蛆虫,料得蛇龙非敌,虎犬难争,定必效难阳城之饿鬼温太真之乞粮。呜呼!雪父之仇,不共戴天;报君之恨,岂当同日!凡为臣子,谁无忠愤存心;既属军民,孰不沾思奋志?义旗一展,一以抵千。某宁粉身碎骨于沙场,断不甘逆闯凶顽攘据。用命者倍加奖赏,退懦者严切枭诛。

  当日吴三桂发出檄文,各镇军民,内有忠义者,一见吴将军孤忠独奋,一观瞻此檄文,人人悲泪,个个咨嗟不表。

  却说三桂接得江南史可法命弟可鉴带书,道立福王在江南即位,调取各镇之兵勤王起义,不日就有圣旨到来,调取勤王起义。吴三桂看了,即命军士往江南打听,即来回报。

  再说李闯闻得吴三桂兵扎丰润县,与众将商议。宋献策道:“山海关兵强将勇,不若将吴三桂父吴骧,胁其写书与儿子,招彼投降。可命二位能将带兵四十万,扎兵在外,前往说他归降。倘若不从,可分兵二路,在丰润县前后扎营,待他首尾不能相顾,三桂可擒矣。”

  李闯听说,即命柏正善、容天成二员上将,分兵二路,在丰润县前后安营。先到说他投降,带了金银数万,并吴骧之投降书,用好言说他投降。倘伊不从,然后分兵二路攻击。二将领命,带书前往,来至营前将书传递。三桂得接父书,拆看其书大略,书略曰:

  明朝气数已尽,国破君亡,国中无主。我儿即动勤王之兵,亦无济于事。今天下疆土,闯王已得十之八九,兵精粮足,儿若以孤军与之抗衡,不独主客之形必败,抑亦多寡之势不敌,一木焉能支大厦乎?兹特修书示儿知悉,千祈深思忖度,一醒免悞,速宜归降大顺,以金孝道。倘仍执迷违抗,则忠孝两失矣!

  吴三桂看罢父书,默思不语。来使见他主意未决,开声说道:“令尊太老爷已经归顺新主,新主十分优礼厚待。现今吾主专候将军归顺,做个开国元勋。愿将军早赴金阙,以膺一命之荣,以享世禄之贵。断不可效周、蔡二公之所为,自取灭门之祸。”

  吴三桂见他说得人情人理,主意犹未决,请来使安息公馆,明日回话。

  刚遇前时差去的家人,自京而回。三桂急问家中平安否?那家人答道:“家财尽被闯贼抄没了。”

  三桂道:“这个无妨。”

  又问父亲平安否?家人答道:“太老爷被贼捉获,留在京中了,恳伯爷速发兵搭救。”

  三桂又问:“陈夫人平安否?”

  家人答道:“陈夫人被闯贼取去了。”

  这句话不闻犹可,吴三桂一闻此言,不觉愤火中烧,拔剑砍案,大骂闯贼:“你忒欺人太甚,我与你誓不两立!”

  即写书一封,回绝父亲。其书略曰:

  儿以父荫待罪戎行,以为李贼猖狂,不久即可扑灭,不意我国无人,望风而靡。侧闻圣王宴驾,不胜眦裂。犹意吾父奋椎一击,誓不俱生。否则刎颈以殉国难、何乃隐忍偷生,训以非义?既鲜孝宽御寇之才,复愧平原骂贼之勇。父既不能为忠臣,儿安能为孝子乎?儿与父诀。贼虽置父于鼎俎旁以诱三挂,三桂不顾。

  吴三桂打发来使,带书回父。来使见三桂并无降意,遂将李闯金银送上,恳将军归降,做个新佐命元勋,但愿早日赴金阙,以膺一命之荣,子孙享世禄之贵,愿将军纳之。三桂闻说大怒:“汝这逆贼,敢在本帅跟前妄言放肆,可恼,可恼!某断无降逆贼之理。”

  遂将来使斩首。有部将赵忠等合谏曰:“彼乃奉命而来,岂可迁罪其使者?可将老太爷之书,交他带往,两得其宜。”

  三桂便将父书交来使带回。

  柏正善回营,与容天成商议:“今三桂不愿投降,可分兵埋伏在丰润之后,截其归路,某兵在前,为犄角之势。”

  二人分兵,柏正善次日出兵,来攻三桂。山海关人马闻报,三桂带兵二十万,与他对敌。柏正善道:“昨日好言相劝,归顺我主,不失封王之位。倘若不从,悔之晚矣!”

  三桂大怒:“你这逆贼,助恶为害。本帅杀回朝中,将尔碎尸万段。”

  两军对垒,柏正善战了十合,不是三桂的敌手,大败而走。三桂催山海之兵杀上。柏正善败回营中,计点折兵数万。即修书与容天成,约明日某与他交战,诈败佯输,引他到九里山前,你可分兵两路,在九里山谷口左右埋伏。待三桂兵过尽,号炮一响,两谷之兵齐出,截其归路。某一闻号炮响,把兵杀回,三面夹攻,三桂可擒矣。容天成依书行事。柏正善次日出兵,往攻山海关之兵。三桂带了二十五万人马,与他对敌。柏正善诈败佯输,引他到九里山前而去。三桂追赶杀上。容天成见三桂兵过,放号炮一响,两边之兵齐出,截其归路。柏正善闻号炮响,把兵杀回,三面围困,不能得出。三桂奋勇杀条血路,冲出重围,折兵十五万,战将数员,大败回营中。史可鉴道:“今兵微将寡,难以对敌,不若班师回关,待宏光帝圣旨一到,会齐各路兵马,再复起兵,方为上策。”

  吴三桂即传令班师回关。柏正善、容天成得胜班师。

  再说三桂是晚梦见王承恩引去朝见崇祯皇帝。帝亲口对吴三桂说道:“朕在世做了十七年皇帝,本来无甚失德,为何竟把江山失去呢,内中有个缘故。只因北方长白山,系宇宙间旺气所钟。前者上帝命天女佛库伦下降,在山下布尔湖沐浴,吞了鹊衔的朱果,孕生圣人。长白山东各姓,奉戴他为君。遵仙母命,把爱新觉罗四字为姓,日渐兴旺。数传至泽王,开疆拓土,国号满洲。溥于庆王原皇昌王,曾孙福王,即天命皇帝的高曾祖考四代也。天命元年,即明万历四十四年,天命皇在位十一年,传子天聪。王在位十八年,后改天聪十年为崇德元年,是年始改满州国为大清国。当今大清国主,乃崇德皇第九皇子。因前高曾祖修德行仁,天运江山归于大清。我明朝气数已绝,故有李、张二贼之乱。如今劫运将满,你若有忠义之心,为国报仇,须向那积功累仁的大清国借兵回来,方能廓清寰宇,以开泰运。那宏光圣旨也不来了,你不用等候了。吴三桂,你须牢牢紧记,朕去也。”

  吴三桂将帝衣扯住大哭,醒来原是一梦。

  次早,将这梦对史可鉴说知。忽报探听江南军士回报:“宏光帝责史可法不先奏闻,私自修书往山海关。况此关乃北方咽喉之地,中国门户,倘他兵马一动,北国大兵必蹑其后,卿何为设此前门拒虎,不虑后门进狼之计?擅发私书先去,极类乱臣贼子行为,所奏不准。史可法被严旨加责,怒气回衙。圣旨又不来宣召山海关之兵,又未有旨发各路之兵勤王起义。”

  三桂听了,嗟叹不已。史可鉴道:“今宏光帝不来宣召,又不调各路之兵勤王,非系中兴之主。目今兵微将寡,难以对敌。况先帝托梦,着往大清借兵相助,方可复仇。将军何不亲往大清国乞师,回来灭贼报仇,方为上策。”

  不知三桂肯与不肯,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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