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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任意车处女试春 乌铜屏美人照艳(2)


  炀帝满肚皮要幸月宾,只恐年幼惧怯,不期她全不在心,言来语去转挑拨炀帝,炀帝喜不自胜。又笑道:“你要造化,却也不难,但不知道临期,是造化是晦气?”

  月宾说道:“万岁只管讲它怎的,且请吃酒。”

  随斟了一杯奉与炀帝。炀帝吃了半杯,剩半杯与月宾,说道:“你不吃,单叫朕吃,有什意趣?”

  月宾笑着吃了,又斟一杯奉与炀帝。说道:“这一杯却不单了。”

  炀帝笑道:“你也吃一杯,才算不单。”

  二人说说笑笑,倒吃得十分有趣。正是:

  莫言野马难收辔,缚束鲲鹏只藕丝。
  小小宫娃才一笑,九重天子已情痴。

  二人欢饮多时,不觉天色昏暗。左右慌忙掌了灯来,把琐窗闭上。炀帝被月宾脂香粉嫩在怀中偎倚了半日,情兴荡漾已久。再吃到醺醺之际,一发把持不住。抱了月宾,低低说道:“朕醉了,同去睡罢!”

  月宾孩子气,只要勾引君主,不知道风流苦楚。见炀帝调戏她,便含笑说道:“这里睡不打紧,恐怕误了万岁别处的好受用。”

  炀帝笑说道:“这里的受用难道不好?”

  遂不吃酒,走起身来,携了月宾,竟进寝房去睡。众宫女见炀帝注意月宾,寝房中早将鸳衾象枕打点的端端正正。炀帝到了房中,便解衣就寝。月宾要君宠幸,口里虽十分承应,然终是女孩儿家,及到临寝,叫她解衣,忽又羞涩起来,倚着床帏半晌不动。炀帝情兴勃然,连催数次,只是延捱不肯脱衣。

  炀帝叫得缓些,月宾声也不做;若是叫得急了,月宾只叫“万岁可怜罢”。若将手去拉她时,月宾便号号地哭将起来。炀帝没法奈何,欲要以力强她,却又不忍;若要让她睡了,又熬不住火。只将手在她身上抚摸一番,又在她耳边甜言美语地央及半晌。月宾只是骇怕,不敢应承。急得个炀帝翻来覆去,左不是,右不是,捱了半夜,情兴愈急,便顾不得怜香惜玉,只得使起势来,将身子欠起,用力强去迫她。月宾见炀帝性起,慌做一团,又不好十分推拒,其实痛苦难胜,慌得只得栗栗而战。炀帝虽是用力,终有爱惜之心,被她东撑西抵,毕竟不能畅意;又缠了半晌,不觉精神困倦,忽然睡去。正是:

  猛经风雨花魂碎,虚把芳香蝶梦痴。
  欲避不能侵不得,快活时是可怜时。

  月宾见炀帝睡了,心才放下。又怕醒来缠她,不敢十分睡着,只朦朦胧胧的捱了一夜。到得次早,日影才照上窗纱,便悄悄地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又不敢走远,就在锦幔里面立了一会。炀帝一觉醒来,余兴未已,还有个找零之意。忙向被窝中一摸,早已不见了月宾。忙爬起身子看时,只见月宾不言不语地立在旁边。炀帝见了,又好恼,又好笑,假意地作嗔说道:“你这小妮子好大胆,也不等朕睡醒就先爬了起来,既是这样害怕,昨日谁叫你这般应承?”

  月宾说道:“小婢自知万死,然情非得已,只望万岁饶恕。”

  一边说,一边就跪下去。炀帝原是爱她,又见她这般模样,更觉可怜。连忙穿了衣服,走下床来,将月宾搀住,说道:“昨夜之事,就依你饶了;今夜若再如此,便饶你不得。”

  月宾道:“万岁肯饶,除非饶了今夜;若只是昨夜,便亦不要万岁饶了。”

  炀帝笑道:“饶了你便要弄嘴。”

  二人笑说了半晌,方同到镜台前去。梳洗毕,左右进上早膳。炀帝就叫月宾同吃。刚吃完了,见一个太监来报道:“前日献转关车的何稠又来献车,现在宫外候旨。”

  炀帝听了,即到大殿上来见。

  何稠朝见毕,随献上一架小车,四周都是锦绣帷幔,底下都是玉毂金轮。炀帝看了,便问道:“此车制得精工小巧,倒也美观,不知有何妙处?”

  何稠道:“此车无他妙处,只是行幸童女最便。”

  炀帝问幸童女有何便处,何稠道:“此车虽小,却是两层。幸童女只消将车儿推动,上下两旁,便有暗机,碍其手足,毫不能动。又且天然自动,全不费行幸之力。”

  遂将手一一指示与炀帝看。炀帝看了,大喜道:“卿之巧思,一何神妙若此!”

  因问道:“此车何名?”

  何稠道:“臣任意造成,未有名也,望万岁钦赐一名。”

  炀帝道:“卿既任意而造,朕复任意而乐,就取名叫任意车吧。”

  随传旨照项升一样,也赐何稠五品官职,以酬其劳。何稠谢恩退出不题。却说炀帝得了此车,快不可言,哪里等得到晚?随即推到绣闼中来哄月宾,说道:“何稠献一小车,倒也精致可爱。朕同你坐了,到各处去闲耍。”

  月宾不知是计,随走上车儿。炀帝忙叫一个内相推了去游。那车儿真制得巧妙,才一推动,早有许多金钩玉轴,将月宾手足紧紧拦住。炀帝看了笑道:“有趣有趣,今日不怕你走上天矣。”

  随将手来解衣。月宾先犹不知,见炀帝来解衣,忙伸手去搪,哪里动得一毫?方才慌起来,只叫万岁可怜。炀帝笑道:“正好出昨夜之气。”

  月宾含颦带笑,一段痛楚光景,就像梨花伤雨。软软温温,比昨夜更觉可人。怎见得?但见:

  心惊香玉战,喘促乳莺低。
  红透千行汗,灵通一点犀。
  虽生娇欲死,带笑不成啼。
  谩惜花揉碎,蜂痴蝶已迷。

  炀帝因月宾是吴人,说的吴语好听,便口口声声,也学吴语讲话。自家转不称孤道寡,只是侬长侬短。自此之后,淫情愈不可制。便日夜捡有容色的幼女,到任意车中来受用。终日淫荡,弄得那些幼女痛楚难胜,方觉快畅。这个尝过滋味,便换那个;那个得了妙处,又更这个。也不论日,也不论夜,尽着性命,在迷楼中受用。怎奈迷楼中选了三千幼女,这个似桃红,红得可爱;那个像杨柳,绿得可怜。一人能有许多精力,如何得能享尽。淫荡的不多时,早已精疲神敝,支撑不来。一日正与幼女观图戏耍,忽有太监来奏道:“宫外有一人叫做上官时,自江外得乌铜屏三十六扇献与万岁。”

  炀帝道:“什么乌铜屏?快抬进来看。”

  太监领旨,不多时将乌铜屏抬入。炀帝定睛一看,只见那铜屏有五尺来高,三尺来阔。两边都磨得雪亮,就如宝镜一般,辉光相映,照得彻里彻外皆明,下面俱以白石为座。炀帝看了大喜,随命左右一扇一扇地排将起来。三十六扇团团围转,就像一座水壶,又像一间瑶房,又像一道水晶屏风。外面的花阴树影,映入其中;又像一道画壁,人走到面前,须发形容,都照得明明白白。炀帝看了十分喜欢道:“琉璃世界,白玉乾坤,也不过如此!”

  遂叫了吴绛仙、袁宝儿、杳娘、妥娘、朱贵儿、薛冶儿、月宾一班美人幼女,同到中间坐了饮酒取乐。众美人你来我去,一个人也不知有多少影儿。炀帝在中间左顾右盼,但见容光交映,艳色纷飞竟辨不出谁真谁假。因大笑说道:“何其美人之多乎!令人应接不暇。”

  袁宝儿道:“美人未尝多,还是万岁的眼多。”

  炀帝大喜道:“眼倒不多,自是这一片柔情多耳。”

  大家说说笑笑,尽情欢饮。炀帝饮到陶然之际,见众美人娇容体态,映入屏中,更觉鲜妍可爱。一时情兴勃勃,把持不定。遂叫宫人将锦茵绣褥,移入屏中,亲同众美人幼女把衣裳脱去,裸体相戏。众美人这个含羞,那个带笑,你推我,我扯你,大家在屏中,欢笑做一团。那些淫形欲状,流入鉴中,纤毫不能躲避。真个是荒淫中一段风光。有《鹊桥仙》词一首为证:

  香肌泼墨,玉容染翰,形儿影儿难辨。君王痴眼醉模糊,但只见春光一片。
  镜中花貌,烟中粉黛,画出莺莺燕燕。娇深媚浅不争些,便胜似丹青无限!

  炀帝满心欢畅,因说道:“绘画的春图,不过只描写大意,怎如鉴屏中活活泼泼,神情态度,都摹画出来,真令人销魂欲死也!此铜屏胜似春图何止万倍?上官时之功,不可不赏。”

  遂传旨赐上官时千金,升官一级。正是:

  只为风流影,全销浪荡魂。
  君王拚性命,来博佞臣恩。

  不知炀帝得此乌铜屏,毕竟又作何状?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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