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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黄金盒赐同心 仙都宫重召入(2)


  炀帝笑道:“夫人爱我实深。争奈自见夫人之后,魂销魄散,寝食俱忘。非夫人见怜,谁能医得朕之心病!”

  说话间左右排上宴来。炀帝叫将桌儿移向帘前,好同娘娘看月。随携了宣华,同步下殿来。此时宫中寂静,月色如银,花阴树影,交映阶前。真个是人世丹丘,端不减蓬莱阆苑。二人相对而坐,左右斟上酒来。炀帝亲奉一杯,与宣华说道:“好景难逢,良缘不易,今幸相亲,愿以一杯为良媒。”

  宣华道:“天颜咫尺,妾亦不能定情。但愿圣恩保终始耳!”

  也斟了一杯送与炀帝。炀帝大喜道:“恩爱尚恐难消,安忍负也?”

  二人交劝而饮,宣华初犹羞涩,饮到数杯之后,渐渐熟了,轻调微笑,一时风情毕露,更觉旖旎可人,喜得个炀帝神魂俱无处安排。二人欢饮了半晌,不觉宫漏声沉,月华影转。又起来闲步了一回,方才并肩携手,同入寝宫。寝宫中早香薰兰麝,春满流苏,帐拥文鸳,被翻红浪。二人解衣就寝。这一夜的受用,真个是:

  月窟云房清世界,天姝帝子好风流!
  香翻蝶翅花心碎,娇啭莺声柳眼羞。
  红紫痴迷春不管,雨云狼藉梦难收。
  醉乡无限温柔处,一夜魂销已遍游。

  后人又有诗感之曰:

  不是桃夭与合欢,野鸯强认作关关。
  宫中自喜情初热,殿上谁怜肉未寒!
  论谈风情真快畅,寻思名义便辛酸。
  不须三复伤遗事,但作繁华一梦看。

  炀帝与宣华恣意交欢,任情取乐。真个欢娱夜短,正好受用;又早鸡鸣钟动,天光欲曙。炀帝因昨日才登极,又有丧事在身,万万延捱不得,没奈何挣将起来早朝。宣华说道:“妾蒙陛下宠眷,已甘枕席之辱,岂不愿朝夕承恩!但终有先帝之嫌,陛下行迹还要疏些,免得外官知道,又要论短论长。”

  炀帝笑笑说道:“夫人之言有理。”

  遂出视朝。退了朝,也等不到晚,略在中宫与萧后鬼混片晌,便东支西吾,依旧躲到后宫来,与宣华幽会。每日家欢谈快饮,哪里管什么嫌疑!一连就在宣华宫中,住了半月有余。初犹出来视朝,后渐渐睡到日中不起。宣华再三劝勉,炀帝哪里肯听。

  却说正宫萧后,在东宫时,与炀帝原是同寝同食,朝夕不离,极相恩爱。自入宫立为皇后,炀帝并不一幸。萧后起初只疑他新丧在身,要别宫独处,故不好管他。后来差人打听,闻得夜夜在宣华宫里淫荡,心中不觉大怒道:“才做皇帝,便如此淫乱!今不理论,后来将如何抵止!”

  恰恰这日炀帝退了朝,走入宫来。萧后便扯住嚷道:“陛下好个皇帝!才做得几日,便背弃正妻,奸淫父皇的妃子!若做了五年十年,天下妇人,不都被你狂淫尽了?”

  炀帝道:“偶然适兴,御妻何须动怒!”

  萧后道:“偶然不偶然,妾也不管。只趁早将她罚入冷宫,不容见面,妾就罢了;若还恋恋不舍,妾传一道懿旨,将这些丑行晓与百官,叫你做人不成!”

  炀帝着忙道:“御妻这般性急,容朕慢慢区处。”

  萧后道:“有什么区处!陛下若舍她不得,妾便叫宫人去凌辱她一场,看她羞羞!”

  炀帝原畏惧萧后,今又见她说话动气,心下愈加慌忙,只得走起身说道:“御妻耐烦,待朕去与她讲明,叫她寻个自便,朕就回宫与御妻请罪。”

  萧后道:“讲不讲也凭陛下,来不来也凭陛下,妾自有区处。”

  炀帝离了萧后,竟自来见宣华,见炀帝神情不畅,便问道:“往常间陛下来时,欢天喜地;今日为何面带忧容,怏怏不乐?”

  炀帝道:“朕因不听夫人之言,来往的踪迹太密,被中宫萧后探知消息,今日与朕大争吵一番,故此有些不快。”

  宣华问道:“皇后争吵,却要如何区处?”

  炀帝道:“萧后说的一发好笑,叫朕将夫人罚入冷宫,方才肯罢。”

  宣华说道:“这事易处,陛下何须着恼!妾以葑菲之陋,昔待罪先皇,今又点污圣体,自知死有余辜。今蒙皇后宽恩,不加诛戳,实出万幸!罚入冷宫,亦何所辞!但只是长门永巷,还在宫中,恐陛下一时相念,未免又惹起祸端。望陛下于皇城外,别赐一所空闲宫院,则沐陛下之皇恩深矣。”

  炀帝慌说道:“罚入冷宫,乃是皇后之意,朕心必不忍为,夫人如何便要出宫?”

  宣华道:“妾心自愿如此,愿陛下割爱!”

  炀帝哪里舍得,走近前将宣华一把抱在怀里说道:“夫人的心肠倒这般硬了,再没些留连之意?”

  宣华含泪道:“妾非心硬,若只管贪恋,不但坏了陛下的名声,明日皇后一怒,妾死无地矣!陛下何不为妾早计万全!炀帝见宣华言出真心,又恐怕难回萧后,踌躇了半晌,没奈何只得依着了宣华,真个叫掌朝的太监来问道:“外边宫院,是哪一所幽闲洁净?”

  太监道:“仙都宫最洁净。”

  炀帝就传旨,一面打扫仙都宫,一面将宫中所有物饰,尽行搬出。各项支用,俱着司监照旧供给。又叫看宴,与娘娘送行。炀帝自入宫来,夜夜都与宣华同宿。二人正在绸缪之际,今一旦分离,如何舍得!讲了又讲,说了又说,偎偎倚倚,不忍放手。还是宣华再三告辞,炀帝方才许行。又赐了许多金银珠翠,宣华谢了恩,拜别出宫而去。正是:

  死别已吞声,生离常恻恻。
  最苦妇人身,事人以颜色。

  却说炀帝见宣华去了,如醉如痴,后又抱闷走回正宫。萧后已探知消息,连忙接住说道:“贱妾无状,致令陛下割恩忍爱,自知有罪,愿陛下宽宥!”

  炀帝心下有万分不喜,不敢发出,只得勉强说道:“寡人一时昏乱,多亏御妻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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