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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魏忠贤忍心杀卜喜 李永贞毒计害王安(3)


  这李永贞原在东厂殷太监门下主文,后忠贤管厂,亦请他来主文,凡事都与他计议。后又访得刘㻦现充长陵卫军,也取了来,改名若愚。因出入不便,哄他吃醉了,也把他阉割了,留于手下办事。这日把本递与他们看,又说道:“客巴巴急欲报仇。”

  李永贞道:“只须如此如此,便可送他之命。”

  忠贤大喜,忙进宫来,与印月说明了。

  次日,把本呈上道:“他盗去内库宝玩,岂可从轻?”

  客氏也在旁插口道:“李选侍移宫时,这些人也不过是搬的娘娘随身金珠簪珥,何曾盗着乾清宫宝玩,只因王安与这般人有仇,要乘机诈他们的钱,故将他们陷害。李娘娘也十分苦恼,当日也曾奉过泰昌爷的旨看管皇爷,他生的八公主,也是先帝的骨血、皇爷的手足。因王安恼他,说他交通外官,诬他要僭称太后,要垂帘听政,把他逼迁到冷宫,也不等皇爷的旨意。选侍急得上吊,公主急得投井。皇爷也该看先帝面上,怎使他母子受苦、衣食不周?总是王安倚着王爷的势,擅作威福,说皇爷件件事都是他主张,后来与外官交结,不知得了多少钱哩!”

  皇上道:“既不是盗的乾清宫的宝玩,可将田寿们放了罢。”

  忠贤答应。传旨出来,即皆省释。忠贤又于中主张,叫他们谢恩时就上个本,说:“王安要陷害李选侍并奴婢等,因要诈银二万两未遂,故任意加赃,欲置之于死地。”

  又嗾给事中霍维华劾王安。客氏又在傍簸弄,激恼皇上。遂至天颜震怒,传旨道:“王安结纳朝臣,弄权乱政,诬陷无轲,逼迁妃主,着革职,发南海子净军处安置。所有恩典,尽行缴回。一应家财产业,籍没入官。”

  忠贤得了此旨,即刻差出四个心腹牌子头,竟到王安私宅内宣旨,取了他司礼监印,摘去牌头帽,押着起身。王安道:“移宫盗宝,皆有实据,咱须亲见圣上辩个明白。”

  牌子们道:“皇上只教押你去充军,谁敢带你去进宫,谁敢带你去见驾!”

  可怜一个王安,要辩无处辨,只得听他套上铁索,押出朝门,大热天雇了头驴,往南海子来。牌子头覆了旨。

  魏忠贤满心欢喜,回到私宅,对李永贞道:“李二哥好计,亏你拔了咱眼中之钉。”

  永贞道:“这是爷的本事,据我的意思,还该早些打发他往南京去才好,如今他虽在外边,他的羽党甚多,过几日或有他的人代他称冤,或是皇上一时心回,取他回来,那时悔之晚矣!”

  忠贤道:“狠是,怎处哩?”

  永贞道:“除非摆布死他,才得干净。”

  忠贤想了一会道:“有了。”

  又进内来与印月商议了。

  一日,皇上同一班小内侍在宫中玩耍,忽然对客巴巴道:“如今没有王安,朕也玩得爽快些。”

  印月乘机说道:“他虽去了,还在外边用钱买嘱官儿代他出气,说他是三朝老臣,皇爷也动他不得。”

  皇上道:“他竟如此大胆,可恶之至!”

  即着传谕到南海子去,道:“守铺净军王安,不许交通内外人等。如有人仍敢违禁往来,即着锁拿,奏闻治罪。”

  先王安一到南海子时,还有两个掌家、三四个贴身的老实跟随,其余的都逃散了。王安对众人道:“不知道皇上是甚么意思,把咱处得这般。”

  有一个掌家道:“这还是霍给事说爷掌监印的根子。”

  又一个道:“这是爷前日要赶客巴巴出宫,他如今要报仇害爷的。”

  正猜疑间,只见一个小黄门传了上谕来宣读了。众人听见,皆面面相觑,不敢不去,又不忍去。王安垂着两行泪说道:“罢了!咱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连累你们?你们各自散了罢。”

  两个掌家含泪道:“孩子们平日跟爷,吃爷的,穿爷的,撰爷的钱,今日落难时,怎忍丢了爷去?”

  那老实道:“小的们自幼跟随爷,叫小的们到那里去?生死都随着爷罢了,王安哭道:“这也是你的好意,只是你们在此也做不得甚事,又替不得咱的苦,不要连累你们受苦,不如散去的好,你们此去,须寻个有福分、有机谋的跟随他,再莫似咱这没福的,这等疏虞,被人陷害,不能管你们到头。”

  说罢,放声大哭。众人都哭了一会,只得拜辞而去。小黄门才去缴旨。只丢得王安一人,冷冷清清,凄惶独坐,终日连饭也无人做。饥饿难捱,正要寻自尽。

  忽一日,有四五个人,抬着食盒酒饭芝水道:“孙公公拜上王老爷,送酒饭来的。请爷多用些。”

  王安道:“承你爷的情,他还想着我哩。”

  说着,众人摆下酒饭。王安也是饿急了,不论好歹,只顾乱吃,斟上酒来,吃了几杯。众人收拾家伙,王安还说道:“多拜上你爷,没钱赏你们,劳你们空走。”

  才说完了,忽然大叫一声,跌倒在地,只是乱滚,没半个时辰,七孔流血而亡。来人看着他死了,才去报与忠贤。忠贤即差人来,将他尸首拖到南海子边空地上,一把火化为灰烬。可怜他:

  正是三朝羡老臣,从龙辛苦自经营。
  荣华未久遭谗死,魂断孤云骨化尘。

  一霎时将王安烧完,将灰扬去,不留踪迹。题了一本,说王安畏罪自缢身死。那二十四监局都怕魏、客两人的势焰,谁敢代他伸冤?一个个摇头乍舌,不敢惹他。

  忠贤又夤缘掌了司礼监印,将李永贞、刘若愚升为秉笔,凡一应本章,不发内阁,竟自随意票拟,又以王体乾、石文雅、涂文辅等为心腹。一个太监李实,原与他交好,就把苏州织造上等一个美差与他。李实也见他威权太重,恐惹他疑忌,忙领了敕,便星夜驰驿往苏州去避他。

  忠贤送行时,席间托他访问魏云卿与他母亲的消息。一个管御药局的崔文升,因泰昌皇帝崩驾,说他用药不慎,科道交章劾奏,已革了职,此时也来依附他,升了美缺。其余掌家及门下的官,或近侍,或各处的要津,皆使他们时刻在御前打听消息,大半是蟒衣玉带,就是王安手下的人也来投靠。那不伏气投他的,俱被他摘去牌帽,或降为火者,或发回私宅闲住。把个皇帝左右,布得满满的私人。

  客印月又从中调遣六宫妃嫔,非与他相好者不得进幸。忠贤又差人到肃宁,访他亲兄魏进孝。本县熟人问道:“进孝出赘人家,死已十余年,只有二子。”

  于是把他长子魏良卿取来,纳粟做了中书,如今重又题改了武职,荫了个锦衣指挥。又将客巴巴的儿子侯国兴并兄弟客光先、侄儿客瑶都荫作锦衣指挥,傅应星、田尔耕俱各升一级。又与尔耕计议,要选三千精壮净身男子入宫,习为禁军。正是:

  已同红粉联心腹,又取青年壮爪牙。
  毕竟不知选得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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