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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赖风月牛三使势 断吉凶跛老灼龟(4)


  遂叫家人拿帖去回官。云卿尚不慊意,公子道:“看他先人之面,如今费了他百十两银子,就比杀他还狠些。那起泼皮已打了几十,若再问罪,恐急了,做不出好事来。你还要在此地做戏哩,恐黑夜难防这许多。”

  一娘道:“大爷说得极是,再不要孩子气。俗语说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

  云卿只得罢了。

  少顷,见合班的人都来叩头,相谢而出。又叫云卿出去说话,回来道:“唱生的母亲殁了,要回去,众人也要散班歇夏。”

  公子道:“你可回去么?”

  云卿道:“也要去,八月再来。”

  公子道:“你家去也无事,不如在这里罢。如今丁老爷要教几个孩子清唱,班中的确有人,寄些银子回去,你就在园中过夏,我也要来避暑。老一天热也难上街,也在这里过夏。你意下如何?”

  云卿道:“也罢。”

  遂写了家书,带了三十两银子回去。竟在园中朝欢暮乐,无限快活。公子同吴相公也常来与一娘盘桓。

  不觉时光迅速,又是秋来。住至九月间,云卿被班中人催了上班去了。一娘也辞别公子离了园上,仍回下处住了。因身孕渐大,不能上街。丑驴也自去领孩子舞弄赚钱,终日出去。一娘是王府常时送供给与他,云卿也常来住住,贴他些银钱。丑驴寻几个钱,只是吃酒。

  看看冬尽,又早春来。一娘已足了月,不见生;又过了两个月,也不分娩,心中疑惑。又想起在飞盖园云卿见蛇钻入被内,甚是忧疑,便对丈夫道:“我过了两个月也不分娩,你去寻个灵验先生去占占卜,看我在几时生?”

  丑驴道:“闻得关上来了个起课先生,是个跏子,叫做甚么李跛老,门前人都跕挤不开哩。人称他做‘赛神仙’。等我明早去。”

  一夜无辞。

  次日,丑驴绝早来到关上,见肆门前人都挤满了,他挤在人丛里,朝内观看,但见:

  四壁珠玑,满堂书画。宝鸭香常袅,磁盂水碧清。座畔高县悬谷形,两边罗列河图像。端溪砚、松烟墨,相衬着大笔霜毫;火珠林、郭璞数,谨对了新颁政历。六爻透熟,八卦精通。能知天地理,善测鬼神机。一盘子午安排定,满腹星辰布列清。真个已往未来观如明镜,当兴应败鉴若神明。知凶断吉,定死决生。开言风雨迅,下笔鬼神惊。招牌有字书名姓,神课先生李鹤峰。

  那先生坐在上面,手不停披,口不辍讲,打发不开。丑驴生得矮小,挤不上去。只见那先生谈了一会,猛抬头一望,向外说道:“请那位矮客人上来。”

  丑驴挤了一会,才到案边,垫起脚来,伏在案旁。那先生道:“你头直有些喜气,又有些凶气。何也?”

  丑驴道:“我求先生起一课。”

  先生道:“姓甚么?”

  丑驴道:“我呀,姓魏。”

  那先生拈了个时点,起课来道:“问甚么事?”

  丑驴道:“问生产的。”

  那先生道:“六甲定是男喜,且是个贵胎。今日分娩,只是有些凶险,我代你炙炙龟看。”

  取过龟板来,焚香默祷过,取火灼龟,看上面两道火路,道:“是个男喜。天门两丁发用,非男而何?”

  丑驴道:“生的时候还不妨么?”

  先生道:“不碍。”

  又细看了一会,忽拍案叫道:“怪哉!怪哉!”

  取过一幅纸来,写了四句道:

  乾门开处水潺潺,山下佳人儿自安。
  木火交时逢大瑞,新恩又赐玉绦环。

  那先生写完,递与丑驴道:“留为后日应验。”

  丑驴送了课钱,那先生也不争竞。

  丑驴出了肆门,欢天喜地跑到下处,对老婆说了,将卦词与他。一娘接来看了,不解其意,只得搁过去了。却也作怪,更余时,果然肚里渐渐就疼起来了。少顷,更坠得慌。直至半夜,疼得急了,才叫起丑驴来,打火上灯,提个灯笼去叫稳婆。时星斗满天,及稳婆来时,天上忽然乌云密布,渐渐风生。稳婆进房道:“是时候了。”

  扶上了盆,丑驴送上汤来。霎时大风拔木,飞砂走石,只听得屋脊上一个九头鸟,声如笙簧,大叫数声,向南飞去。房中蓦的一声叫,早生下一个孩子来。正是:

  混世谪来真怪物,从天降下活魔王。

  毕竟不知生下个甚么人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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