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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出囹圄英雄惨戮 走天涯淑女传书(2)


  时秦太夫人与媳张氏夫人,因单全走了消息,爱莲小姐,在家寻死觅活,要见父亲一面。太夫人放心不下,只得同张夫人陪着雄信家眷前来。叔宝就安顿他们在卷棚内。只见雄信也不绑缚,携着程知节的手,大踏步前走,一边在棚内放声大哭,徐懋功捧住在法场上大哭。秦太夫人叫人去请叔宝、知节过来说道:“单员外这一个有恩有义的,不意今日到这个地位,老身意欲到他跟前去拜一拜,也见我们虽是女流,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叔宝道:“母亲年高的人,到来一送,已见情了。岂可到他跟前,见此光景?”

  秦母道:“你当初在潞州时,一场大病,又遭官事;若无单员外周旋,怎有今日?”

  知节道:“叔宝兄,既是伯母要如此,各人自尽其心。”

  如飞与雄信说了。秦太夫人与张氏夫人、雄信家眷,一总出来。叔宝扶了母亲,来到雄信跟前,垂泪说道:“单员外,你是个有恩有义的人,惟望你早早升天。”

  说了,即同张氏夫人,跪将下去,雄信也忙跪下,爱莲女儿旁边还礼。拜完了,爱莲与母亲走上前,捧住了父亲,哭得一个天昏地惨。此时不要说秦、程、徐三人大恸,连那看的百姓军校,无不坠泪。雄信道:“秦大哥,烦你去请伯母与尊嫂,同贱荆小女回寓罢,省得在此乱我的方寸。”

  太夫人听见,忙叫四五个跟随妇女,簇拥着单夫人与爱莲小姐,生巴巴将他拉上车儿回去了。

  叔宝叫从人抬过火盆来,各人身边取出佩刀,轮流把自己股上肉割下来,在火上炙熟了,递与雄信吃道:“弟兄们誓同生死,今日不能相从;倘异日食言,不能照顾兄的家属,当如此肉,为人炮炙屠割。”

  雄信不辞,多接来吃了。秦叔宝垂泪叫道:“二哥,省得你放心不下。”

  叫怀玉儿子过来道:“你拜了岳父。”

  怀玉谨遵父命,恭恭敬敬朝着单雄信拜了四拜。雄信把眼睁了几睁,哈哈大笑道:“快哉,真吾婿也!吾去了,你们快动手。”

  便引颈受刑,众人又大哭起来。只见人丛里,钻出一人,蓬头垢面,捧着尸首大哭大喊道:“老爷慢去,我单全来送老爷了!”

  便向腰间取出一把刀,向项下自刎;幸亏程知节看见,如飞上前夺住,不曾伤损。

  徐懋功道:“你这个主管,何苦如此,还有许多殡葬大事,要你去做的,何必行此短见。”

  叔宝叫军校窝伴着他。雄信首级,秦王已许不行号令,用线缝在颈上,抬棺木来,周冠带殡葬。正着人抬至城外,寺中停泊,只见魏玄成、尤俊达、连巨真、罗士信同李玄邃的儿子启心,都来送殡。王伯当的妻子也差人来走纸。大家却又是一番伤感,然后簇拥丧车,齐到城外寺中安顿好了。徐懋功发军校二十名看守,大家回寓。可怜正是:

  秦王虽说得中原,曾不推恩救命根。
  四海英雄谁作主?十行血泪位孤魂。

  今说窦线娘,哭别了父亲,同花木兰归到乐寿。署印刺史齐善行闻报,已知建德赦罪为僧,公主又蒙皇后认为侄女,差内监送来,到是热热闹闹,免不得出郭迎接。幸喜徐懋功单收拾了夏国图籍国宝,寝宫中叫那一二十个老宫奴封锁看守,尚未有动。窦线娘到了宫中,见了曹后的灵柩,并四个宫奴的棺木,又是一番大恸。

  齐善行进朝参见了,把徐懋功要他权管乐寿之事,他又荐魏公旧臣贾润甫有才,“不意懋功去访,润甫又避去,因此不得已,臣权为管摄这几时。今正好公主到来,另择良臣,实授其任,臣便告退。”

  窦线娘道:“徐军师是见识高广的,毕竟知卿之贤,故尔付托,况此地久已归唐,黜陟我安得而主之?卿做去便了,不必推辞。

  但皇后灵柩停在宫中,不是了局,卿可为我觅一善地,安葬了便好。”

  齐善行道:“乐专地方,土卑地湿。闻得杨公义臣,葬于雷夏。那边高山峻岭,泥土丰厚,相去甚近,两三日可到,未知公主意下如何?”

  窦线娘道:“杨义臣生时,父皇实为契爱。若得彼地营葬甚妙,卿可为我访之,我这里厚价买他的便了。”

  线娘手下那些训练的女兵,原是个个有对头的,当其失国之时,但四散逃去,今闻公主回来,又都来归附。线娘择其老成持重的收之,余尽遣去。

  不多几日,齐善行差人到雷夏泽中,觅了一块善地。窦线娘到那里去起造一所大坟茔来,旁边又造了几带房屋,自己披麻执杖,葬了曹后,一家多迁到墓旁住了。

  即便做一道谢表,打发内监复旨。花木兰亦因出外日久,牵挂父母,要辞线娘回去。

  线娘不肯放他,因他是个孝女,不好勉强,只得差两名寡妇女兵,一个是金氏名铃,一个是吴氏名良,赠了他些盘费,叫木兰连父母,都迁到雷夏泽中来同居。临行时线娘又将书一封,付与木兰道:“河北与幽州地方相近,此书烦贤妹寄与燕郡王之子罗郎。贤妹要他自出来,觌面见了,然后将书付他。倘若门上拒阻,有他当年赠我的没镞箭在此,带去叫他门上传进,罗郎自然出来见妹。”

  说罢,止不住数行珠泪。木兰道:“姊姊吩咐,妾岂敢有负尊命,是必取一个好音来回复。”

  即便收拾好书信,并那枝箭,连两个女兵都改了男装起行。窦线娘直送到二三里外,又叮咛了一番,洒泪分手。

  木兰等晓行夜宿,不觉已到河北地方,细认门阑,已非昔时光景。有几个老邻走来,一看是花木兰,前日改装代父从军的,便道:“花姑娘,出去了这好几时,今日才回来。”

  扯到家里,木兰细问老邻,方知父亲已死,母亲已改嫁姓魏的人,住在前村,务农为活。木兰听了心伤,不觉泪如雨下,谢了邻里,如飞赶到前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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