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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勤政殿进言排异己 太清楼赐宴集群臣(2)


  蔡京听得郑居中已不在枢府,张商英又罢离朝阙,即贻书何执中,请他援引。何执中遂请求徽宗召还蔡京。徽宗因久不见这个极端善逢迎的蔡京,也正想着他,遂依何执中奏请,从杭州召还,复任太师,赐第京师。蔡京把在杭州所搜求的名花怪石,一起献入大内,以供睿览,这正所谓投其所好,恰对劲儿。徽宗一一玩赏,龙心大悦,因赐宴内苑太清楼,诏辅臣亲王一并列席。这番筵宴十分铺张,为徽宗临御以来未曾有的。

  先日诏有司扫除内苑太清楼,洗涤内府所藏珍用的器皿,办集四方的美味,一一预备停当。至日,蔡京与子蔡攸,一早起就跑到内苑去侍驾。少时,徽宗与皇子嘉王赵楷,出至内苑。蔡京父子迎着请安毕,侍立左右。徽宗道:“就这里步行到宣和殿去吧。”

  于是徽宗前行,蔡京等随在后面,从东面穿过一条小花径,折向南面度过碧芦丛,又东进入小便门,遂抵宣和殿。

  正殿只三楹,左右掖亦三楹。里面设置着图书笔砚,鼎彝罍皿,几案台榻,多是自周、秦以来的物品,古香古色,贵重得很。

  东西庑侧各有小殿,亦三楹。东边名做“琼兰”,积石为山,峰峦间出,有流水泉从石窦中出,奔注于沼,清且涟漪。北有御札静宇,额名做“洗心涤虑”。西边名做“凝芳”,后边名做“积翠”,南边名做“琼林”。北边一洞天,名做“玉宇”,用巨石彻成,只衔处稍加斧削,余都依着石头的原形,任其凸凹,就像是天然的一般;高高下下,植着名花异木,扶疏茂密,异常可爱。出洞天后,有沼名做“环碧沼”的两旁,东面有“临漪亭”,西面有“华渚亭”,朱栏翠槛,耀水生辉。沼次有两山殿:一名做“云华阁”,一名做“太宁殿”。

  徽宗命内侍扶掖着,一蹬一蹬走了上去。中道经过琳霄、垂云、腾风诸亭,层峦高出平地数百尺,往下面看着,峭壁攒峰,俨然是深山大壑,好个景致!君臣赏观了一会,转至会春阁少憩。阁下有殿名做“玉华”,殿柱用石笋削成,雕作龙形,涂饰金漆,辉煌灿烂。前殿左侧,为“三洞琼文”之殿,额系御书;右侧为“种玉绿云”轩,相对峙立。内侍来奏:“时已晌午了,筵席都备齐着。”

  徽宗遂领蔡京父子同至太清楼,传旨召宰辅亲王入席。不一会儿,宰辅亲王,鱼贯而入。只见女童四百,都是靴袍玉带,列排场下,各个肃然,无敢謦咳的。宫入两行,围拥御座站立,或引珠龙、或执巾玉、或捧束带、或秉扇、或搦拂、或拱壶、或携巾、或按剑、或把钺、或持香球:各司其事,亦无敢离行失次的。这种严肃整齐的排场,不是帝王家,哪能得见呢?于是宰辅亲王,同趋徽宗座前,叩请圣安。徽宗谕道:“大家坐席吧。”

  宰辅亲王领旨,谢过圣恩,按次就席。徽宗又谕道:“而今国家承平无事,君臣共乐,须要以共乐为主义,重视这‘共乐’二字。朕特许把烦苛碎礼略去,饮食起坐,各听自便;纵然失了礼,朕不置问。”

  命左右道:“唤酒来!”

  左右即传呼道:“进酒来!”

  执事的内监应了声领旨,忙着把新酿的御用醉太平酒进献御前。徽宗便命嘉王酌酒分赐群臣。

  嘉王即起座酌酒,按席宣劝三巨觥。大家起立饮过,但觉酒味醰醇,饮了下去,心酣身畅,意爽神清,真是说不出的好处。

  当下各入领略着酒味,乃一齐遐想:如何只索居台辅,不请移官到酒泉?

  徽宗又命执事的内监,取建溪异毫盏,用惠山泉水,烹新贡嘉瑞茶,赐蔡京饮。蔡京先谢过徽宗的恩典,然后饮了。徽宗乃谓群臣道:“酒意已浓,可以奏乐了。”

  谓嘉王道:“传旨奏乐!”

  嘉王传圣旨道:“有旨命乐工奏乐!”

  只听筝、竽、琵琶、笙、箫,同响合奏起来。徽宗又命嘉王道:“再传旨起舞兴歌!”

  嘉王又传圣旨道:“有旨命歌女兴歌,舞女起舞!”

  这旨一下,歌姬舞女便同时歌舞起来。徽宗起座道:“大家起来观看一会!”

  群臣遂各离席,随着御驾至楼前,凭栏而观。

  但见歌姬对对,高揭珠喉,歌着抑扬顿挫的妍歌;舞女双双,舞着缓急疾徐的妙舞。那歌的,越歌越靡靡,悦耳快心;那舞的,越舞越翩翩,勾魂荡魄。这歌舞,真甜蜜极了。真个是:勾魂荡魄七盘舞,悦耳快心一串歌。

  徽宗与群臣十分酣畅,君臣终宴尽醉而罢。明日,蔡京作记一篇,记着这番盛事,进呈徽宗。徽宗看了,很是喜悦,又赏赐蔡京一番。自是蔡京极端献媚贡谀,取悦徽宗,以固宠位,求免再谪。果然使得徽宗大加宠眷,比较以前优隆数倍,并命蔡京三日一至都堂,商议要政。

  蔡京恐怕谏官再来攻击他,便想出个压制一切的主意,所有机密事件。概请徽宗亲写诏令,称做御笔手诏。一经写定,立即特诏颁行,如朝臣想要封驳,即坐以违制的罪名。因此,廷臣再无入敢置喙,就是有些不像御书的诏令,也只好奉行无违了。这个便端一开,贵戚近幸,争相效尤,有了事件,都向徽宗请求御笔手诏。徽宗弄得日不暇给,乃令中官杨球代书,当时号傲杨书。蔡京见事这样,又不免懊悔这个办法兴得不好,但已作法自毙,无可奈何了。

  蔡京又仿行古制,奏改官名,太师、太傅、太保三师,改做三公;司徒、司空、太尉三公,改做三少,称少师、少傅、少保;左右仆射,改做太宴、少宰,仍兼两省侍郎;罢尚书令及文武勋官,而以太尉冠武阶;改侍中:做左辅,中书令做右弼,开封守臣做尹牧;府分士、户、仪、兵、刑、工六曹;县分六案;内侍省职,悉仿机廷官号称作某大夫。修尚食、尚药、尚酝、尚衣、尚舍、尚辇六局;建亲卫、勋卫、翊卫三郎。

  蔡京任太师,总治三省事宜。进童贯为太尉,掌握军权。一个奸臣,一个宦官,高踞机要,位极人臣,权倾朝右,宋室政令,任他两个施为了。那时刘太后在旁瞧着,不禁眼热起来,便也趁势干预外政,且在宫里作些不谨的勾当。徽宗当日尊她作太后,不过是看在哲宗皇帝的分上,曲加恩礼;而今见她不自尊重,好不乐意,遂与辅臣商议,要把她废了。

  郝随听得消息,知道无可挽回,这座靠山不可靠了,索性逼她一逼,便向刘太后不三不四地埋怨一顿。刘太后向来是个小性儿,又娇宠惯的,哪受得起怨气?到夜间,便解下朱带,就帘钩上自缢死了。这正是:香消殿阁留朱带,月冷帘钩射碧纱。

  要知刘太后死后怎样,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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